这日清早,主妇做好热腾腾的早饭,梳洗完后,去叫丈夫起床。
他最近田里清闲,且因陪着她,也没进山打猎。醒了就爱懒在床上,简直成了一头睡狮—还抱着被子不肯放。
严锦说:“起来吧,再睡下去,你要从家主沦为家宠了。”
他强词夺理道:“还不是因为被子味道不习惯,老子以前可没这么懒。”
她硬把人拖起来,帮他梳头。
把鬓角和头顶的发丝编成小辫,拢到后面的大马尾中去。马尾再扎成六段。最上头编成辫子,下面松着,隔一段再编辫子,最下面又松着。
如此倒饬出一种异域战士的风采来,既英武,又清爽。
*
两人正吃着早饭时,栅栏外来了一行七八人。
领头的是里长李四男。
此人是白胖胖的乡绅模样,穿件灰色长袍,手里拿一柄象征城府和家境的金色烟杆子。
“两口子吃早饭呐?”他扬声说。
一脸皮笑肉不笑。
旁边是个瘦长的、蓄着山羊胡的男人,一手执笔,一手捧着帐簿本子。身上着装肃净,似是上头来的官员。只是,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倦容。
一副活够了的样子。
“是来催税的吧?”严锦低声问。
“嗯。”阿泰没表情地说。
从桌边耸立起来,像座小山似的走出了家门。
里长的脸颤了几颤,极不自然地堆砌出一种慈眉善目的笑来,“周泰,今年收成不错吧,听说你收了几百斤谷子!”
“都吃掉了。”阿泰冷冷地说。
“啊,哈哈,到底娶了媳妇爱说笑了……这位是乡簿刘大人,特地下来督促本村的田赋。”
阿泰和乡簿各自面无表情。谁也不稀罕认识谁。
里长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你五亩田地,须缴赋一石,咳,户籍上又新添了人丁,新增一笔人头税,合稻谷一石。此外,你有两年的里甲役、正卒役未服,折成白银共四两。去年还欠赋一石……我看今年趁收成好,一并儿都交了吧!”
严锦听得目瞪口呆。天啊!这是要抽骨扒皮吗?
一石大约一百五十斤。按如此说法,岂非要缴上去四百五十斤!
我勒个去!
农民不活了吗?统共才收六百多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