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头传来阵阵雷声,暴雨倏忽而至,噼里啪啦落在地上,让人心烦。
我让云雀给我倒了杯水,端着,大步行到偏殿的小门那边。
我轻轻地将门推开条缝儿,往正殿里瞧。
这会儿,正殿人颇多。
李昭歪在龙椅上,手拿着支朱笔,一边在章奏上批阅,一边听内阁阁臣议事。这些阁臣大学士端坐在圈椅上,面前各有方小桌,桌上摆着茶点等物,我能认识的有吏部尚书袁文清、刑部尚书梅濂,剩下的皆没见过,在最末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色稍有些苍白,清瘦高挑,长得倒是俊秀得很,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的确是个龙章凤姿的孩子。
正是李璋。
不由得,我扭头看向后背,此时,我那傻儿子不愿意吃饭,正满屋子跑,后头追了两三个乳娘,我再低头,瞅向凸起的大肚子,这两个以后会是什么样儿呢,能不能赶上李璋呢?
想到此,我皱起眉头,接着往里看。
此时,李昭合起一封章奏,温和地看向他的嫡长子,笑着问:“今夏多雨,利州多处洪水泛滥,弄得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朕倒是听说了一桩事,地方官以府库存粮乃税粮为由,不敢给百姓放,璋儿,你怎么看?”
李璋偷摸看向他的师傅袁文清,而袁文清笑着冲他点头,示意他放开胆子说就是。
李璋沉吟了片刻,站端正了身子,侃侃而谈:“回父皇,儿臣以为事急从权,救民如救火,税粮虽取之于民,归根到底还得用之于民。古时齐宣王问孟子,如何才能王天下?孟子说,君子因为怜悯牛羊禽兽被宰杀,故而远离庖厨。孟夫子还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君主当心怀怜悯,将仁德推及百姓,这样定能王天下。而唐太宗更是批评隋文帝,爱惜仓库而不怜悯百姓,儿臣以为,地方官应当立马开仓放粮。”
李昭面带满意之色,笑着问:“还有呢?”
李璋想了想:“嗯……朝廷应当派出安抚使主持地方大局,一则尽快疏通河道,二则将百姓撤离安置在安全之地。”
李昭微微点头,接着引导:“再有没有了?你往罚的地方想想。”
李璋听见这话,皱眉苦思,忽而恍然,笑道:“洪涝期间,严禁地方商贾坐地起价,办事不利的官员,须得问责。”
此时,六部阁臣皆相互小声议论,冲李璋连连点头,似在称赞。而袁文清更是笑容满面,眼角眉梢遮掩不住欢喜自豪之情,在与他的高足学生对视间,粲然一笑,在袖中偷偷冲李璋竖起大拇指。
听到这儿,连我也不禁对这孩子生出些喜欢。
怨不得李昭屡屡对张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这嫡长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我不禁又看向身后,儿子此时被乳娘逮住了,强给他喂蛋黄鱼泥粥,这小子假装吃进口,哪知趁乳娘不注意,偷偷吐到手里,一把扔远。
哎,人家儿子都能议政,我家这个小的今儿一进皇宫就打了一架,这可怎么好啊。
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接着往里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