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说,我言尽于此。贺司令你是个人物,今夜能够和你会面于此,畅所欲言,郑某荣幸之至。”
郑龙王话锋一转,忽然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又一阵江流涌过,船再晃,他身形也随之晃动,有些立不稳脚的样子。
贺汉渚箭步上去,待要扶他,郑龙王已是自己扶住了椅把,立稳脚,接着,竟朝贺汉渚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多谢你对叶氏之女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受我一拜。”
贺汉渚怎受他这样的礼,立刻扶住他的手。
郑龙王的双手仿佛龟裂的旱地,掌心更是布满重重老茧,触手微冷,但在他反握住贺汉渚的手时,却仿佛两只坚硬的铁犁,依然十分有力。
他紧紧地握了握对面这个年轻人的手,凝视着他,缓缓地说道:“贺司令,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话。我随时准备好了。”
“我等着你的回复。”
深夜,天气变得愈发阴沉,头顶的玄月彻底看不见了,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江边起了微浪,卷动一排泊船,微微晃动。
似乎就要要下雨了。
等了许久的丁春山终于看见那条船再次动了,从漆黑如墨的江心回来,缓缓地靠岸。
一道身影从舱里走了出来,他认出正是上司。
光头汉子也再次现身,恭敬地将人送上了岸,那条船便再次离岸。
“司令――”
丁春山上去叫了上司一声,却没听到回应,看了一眼,见他停在岸边,似目送着船。
船很快走了,船影也彻底地消失在了夜江之上,他却还没离开,依旧面江而立。
丁春山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觉气氛沉重,迟疑了下,停了脚步,没再继续靠过去,而是安静地等在一旁。
再片刻,他忽然感到面上微湿,仰头,天已落雨。
“司令,下雨了!”他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贺汉渚终于转过了身,迈步,离去。
几天之后,他风尘仆仆悄无声息地入了省府,来到了那条名为太平的街。
贺家曾承载了他许多记忆的老宅便位于这里。
在他的记忆里,双扇大门,一宅三院,青砖灰瓦,古朴庄严。曾经大门前的两只石狮和那一排的拴马桩,也见证了无数的节变岁移迎来客往。而今,几度变迁,石狮早已没了,拴马桩的位置上,也只剩下了残留在地上的一排孔洞。
贺家的这座旧宅,先是成了前府台的兵营,再变成一名富户的私宅,几年后,那人家道败落,转手到了外地大贾的手里,被用作会馆。再后来,会馆也经营不善倒闭,无人接手,最后,几年之前,他派人将宅子盘了回来。
他知道,这座老宅,早已面目全非了,尘螨蛛丝,荒草丛生。再不见祖父曾经手把手教他写字的书房,也没了书窗外那一枝曾伴他多年的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