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你能再为我取一本《云外游记》来吗?她听见他问。
他还在唤着卿卿,这样亲昵的称呼。
强压下喉头的酸涩,她佯装平静道:好。起身时却仿佛有什么预感,猝然回头,但只来得及看见他在一瞬间捂住了脸,轻笑一声:很丑,别看。
她愣在原地。
是了,他也是如此聪慧的人啊。他怎么会不知道?
她一时间竟无法动作,只是手脚僵硬地看着他,看着他过了片刻咳出一口鲜血,落在鸦青衣衫上,从红得刺目到渐渐暗沉。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那只手冰凉冰凉,像经年不化的高山雪。
可是不是这样的,他的手一直是温暖的,在冬日里他握住她的手,她便能感觉到一股暖意从手上流入心间,于是二人便相视一笑。
她张了张嘴,想喊太医,却最终只能狼狈地低下头。
她不能喊。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是不能。
卿卿他又喊了一次,声音沙哑,不复往日清泠。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感觉他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散去。
一滴泪砸在书册上,晕开了一片墨色。那书上写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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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六年,定国公世子因病逝世。圣人怜惜九清公主青年守寡,不顾朝臣反对允其大归。另加食邑千户,于永安街建公主府,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自是数不尽的风流景象,更有摘星楼一座,可望尽京城风光。
数月后,定国公夫妇因年事已高又痛失独子,先后撒手人寰。皇上哀恸不已,连下三道圣旨三次加封,并命礼部厚葬。
自此,定国公府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真真是一箭三雕的一场好算计。
长宁元年元宵夜,林幼棠托病未赴宫宴,独上摘星楼,远眺云海叠山,万家灯火。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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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四年,九清公主林幼棠于公主府内宴请京中诸位夫人贵女,宴名浮萍宴,仿的是旧时曲水流觞的风雅事,只不过托着酒盏菜肴的换作了能工巧匠制成的浮萍模样的托盘,再以浮萍遮于其上。远远望去,只觉浮萍流盏,风流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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