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人不畏死?
程树明明可以带着队员们离开,却依旧选择了留在凉州,与凉州的百姓官员同生死,共进退。
于泽伟在城破之前有足以逃命的时间,却没有放弃他的同袍他的子民,直至与他们一起,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英吉利亚人要的是城池与人,所以那凉州城的百姓们或逃或降,都有苟活下去的机会。只是这两者选择之下,凉州便只会更快被攻破,于是他们宁死不退。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如今,于泽伟的衣冠冢如今就设在同昌城外的万人碑那儿,与他一起被列入英雄碑的,还有凉州城、陇右道上那些到死都不为世人所知的刚烈百姓。
不降者,是英雄。
“沙州刺史吕寿全,为保城中百姓无恙,主动开门投降。他向英吉利亚人陈情,表示自己愿意替英吉利亚人劝服沙州百姓,此一议,成功避免了沙州如瓜州、甘州那样,满城皆被屠,无一人生还。而沙州被保全之后,吕寿全却是自刎于自家书房之中,身边只留了一愧字。”
无人知道吕寿全愧的是谁,但那一日,满城服丧,万民悲恸。
降者,亦是英雄。
墨本申听着李照对陇右道上的大小事如数家珍,脸上却并无意外。他垂眸抬手,抚了抚自己那花白的长须,说了句:“李姑娘听上去像是心系百姓之人。”
“墨知府是哪一种?”李照问。
然而墨本申却是大笑了三声,揉搓着手腕处,说:“老夫哪一种都不是。于泽伟与吕寿全都是忠义之士,是朝廷的忠臣。老夫却只是区区一介怕死的懦夫罢了,老夫自己怕死,亦怕家中妻子身死受辱,所以才不得不委身求全。”
“老爷这些话何必与外人说道。”美妇人怜惜地仰视墨本申,柔声说道。
“怕什么?当懦夫并不可耻,我这个懦夫,保了武川百姓之生命,保了家中妻子之安宁,便是受些唾骂,又如何?”墨本申毫不在意地说着。
李照身边的墨炆延伸微黯,像是被触动了一般。但他却没有走回去,而是攥紧了肩膀上的竹篓背带,似乎更坚定了自己要离开的想法。
“墨知府的确叫人佩服,看来,我心中猜测是真的。”李照抬手抚掌,脸上是由衷地钦佩。
沁园对武川的调查其实是不够详尽的,那些富商们虽然频繁和英吉利亚人接触,可若真要去抓到点他们行事的切实把柄,却是相当困难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松散成一盘散沙的武川才更叫李照觉得困惑不已。
所以在和顾奕竹等人几番商量之后,李照觉得,武川知府墨本申在里面必定是起到了某种不可忽视的作用,才使得看上去一触即溃的武川实则铁板一块。
墨本申与李照的眼神来回,叫一旁的三人都有些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