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颔首浅笑,方欲再开口坐实他的求恳,忽听薛淇笑了笑,道,“这样的事,王爷不是该拜托我这个母亲么?还有什么人比我更合适照顾阿笙。可叹这孩子竟瞒得这般紧,连我都不肯相告。罢了,不如我返回北平,照料她一道也就是了。”
这是再合适不过的说辞和结果,李锡琮自己也想不出理由反驳,只得垂眸涩涩发笑,半晌才摇头道,“郡主好意,我代阿笙谢过。只是我心里放不下,想要亲自回去探望,亲身陪着她。”
许久无话,李锡琮不由望向面前这对夫妇,只见冯长恩握着薛淇的手,倒是一脸平和,看向自己的神情中甚至带了一丝通达的赞许,然则薛淇却是双眉紧锁,面带不豫。随后忽然开口质问道,“王爷是要弃万千兵士不顾?弃众多跟随你之亲信部众不顾?这样的举动,恕我夫妻难以成你所托,也不便应承。”
李锡琮被她寥寥数语问得哑口无言,平生头一次觉得难以直面旁人咄咄逼人的注视,遂转过目光,低声道,“阿笙是我的妻子,我的爱人,我不能,不能知晓此事仍是置她不顾,我……”
薛淇不待他说完,已霍然讥讽道,“想不到你竟是个情种!”冷笑数声,才咬牙道,“早知如此,你又何必行今日之举!不过只差最后一役,这天下便是你唾手可得之物,你却要在此时退避回北平?不要说你不在乎众将士所托所信,不在乎来日可能有人借机篡取你的胜利,不在乎京师之中有等着你清算的仇雠。就是那些跟随你的成千上万的人,他们抛家舍业不顾妻儿父母,与你举事,你却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你自己的一个家眷,毅然抛闪下他们?你又将这些人置于何地?你当真不怕寒了亲众的心,遂了仇敌的意,也非要做这样亲痛仇快的事么?”
她言辞激烈愤慨,字字诛心,听得冯长恩亦不忍,出声阻道,“阿淇,不可对王爷如此相逼。”
薛淇甩开他的手,越发直视李锡琮,冷冷道,“我便不怕,他若能占得这江山,日后我也不会再有这般僭越的机会,可惜他不过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软弱之辈,不堪重望。这样的人,即便把江山拱手送他,只怕来日他也坐不稳妥。”
听着这样犀利的指责,李锡琮不由怒火升腾,双手已不自觉捏紧成拳,对薛淇怒目相向,薛淇亦毫不回避,挑衅般迎上他的目光。二人相对良久,薛淇依然仰着面孔,却见李锡琮眼中怒意渐渐淡去,代之以十分平静的无奈,颇为疲倦的歉然。
半晌过后,李锡琮偏转过头,笑得一笑,虽略有苦涩,也到底算是一记微笑。随后再望向薛淇,平静亦平和的道,“那么,小王恳请郡主,代我返回北平照料阿笙,直到她平安生产。郡主奔波劳苦,小王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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