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自诩从不相信命运,从不忌惮命运,却在此时因相似的情感,相同的在意而深深畏惧。命运待他算不得公正公平,直将他所有喜乐的根源悉数连根拔除;命运待他亦算不得不公不平,在他转而求取执念**之时,到底赐予了他一线曙光。二十多年的生命,兜兜转转方让他寻觅到了她,以至于他已无法可想,若当真失去了周元笙,他即便得到了江山,得到了至尊之位,其后的岁月里,他能否安然的接受自己孤家寡人的命运。
窗外流光飞舞,春/色无边,李锡琮独坐内室,面色沉静若春水无波。直到日上中天,他终于才起身披衣,吩咐侍从备马,随后匆匆赶赴昭阳郡主薛淇和冯长恩下榻之所。
薛淇与冯长恩正待用过午饭,见他前来,皆起身笑迎道,“王爷此时到访,是要与我二人赐午宴不成?”
李锡琮不过淡淡一笑,请他二人坐了。略作沉吟,便对冯长恩,直抒胸臆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和将军商议。一则,是为战事。如今形势,我军虽暂时占得上风,然而朝廷业已再结重兵,欲在德州阻击。与其直面南军,其后再一府一州攻占下去,不如速战速决。目下应天府兵力尽数出动,京师势弱无备,这便是绝佳之机,可绕过山东,直捣应天,自瓜州渡江,攻占金陵。况日前已有登莱水师投诚之举,为我军渡江之战如添虎翼。是以我思量许久,方定下如此计划。不知将军听过,意下如何?还望不吝赐教。”
擒贼先擒王,这本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出李锡琮所料,冯长恩默然片刻,便即颔首道,“王爷筹谋远虑,此时直取京师,不仅于我军有利,更于山东、直隶万千军士黎民有利,其间或可减免死伤,其功在当下亦在千秋。臣该为免遭战事祸乱之黎庶,感念王爷仁德之举。”
李锡琮垂目一笑,轻轻摆手道,“将军仁善,存心不忘百姓,孤王亦深有感触。既然将军认为此举得当,我便对你说接下来之请,还望将军能尽力成全。”
冯长恩看了他一眼,道,“臣聆听王爷令旨,不敢有误。”李锡琮笑笑,诚挚直言道,“那么直取京师这一役,恳请将军代我督战,代我行权,代我领兵。我麾下众将对将军素来敬服,将军亦不必有所顾虑,来日只须全力指挥战事即可。”
冯长恩倏然听得此语,大感不解,不禁问道,“王爷此举何意?难道你不亲自指挥大军南渡?还有别的要事,尚须在此刻督办?”
李锡琮默然一笑,半晌看了看同样凝眉注目自己的薛淇,轻声道,“我刚刚知道,阿笙有身孕了,且已临近产期,我该在这个时候回去陪她。”
冯长恩怔了怔,旋即含笑道,“这是喜事,臣恭喜王爷,恭喜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