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睁着秀逸的双目,似懂非懂的望向她,目光半是欢喜半是迷茫,只独独少了离别的悲伤。稚子毫不知情,并不会生出母子连心的痛楚,如此神情让任云雁蓦地里振奋了一刻——事情应该还有转圜,李锡琮承诺过她的,他会亲口对她解释,他也许尚有拒绝的办法。
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接二连三遣人前去催请,得到的回复却是王爷还在陪客,王爷正在送客,外间有人来访,王爷目下并不得空……焦灼企盼在敷衍冷漠的慢待下渐渐化为满是戾气的愤然。她步履慌乱的在房内疾行,忽然转过身便欲冲出门去。
芜茵心下大惊,手足无措的拦在她身前,试图将她唤醒,“娘娘!您做什么去!”
任云雁一把推开她,忍无可忍的发泄道,“我去找他,我去问个清楚,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闲心会客,福哥儿的事才是最紧要的。”
身子被芜茵自后头抱住,但听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回响,“娘娘,王爷这是避而不见,您还不明白么?这个时候了,您就是寻到王爷,他也是没有法子的啊。”
任云雁霍然回首,惊惧道,“怎么会?他一定有办法的,他一定能阻止福哥儿进京,一定有的……”
芜茵奈不住,疾声道,“娘娘,您还不醒醒!那是圣旨,方才已是当着阖府上下宣读过了,王爷也已接旨,您觉得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难不成让王爷抗旨不遵么?”
一语惊醒痴妄之人,任云雁身子骤然一松,呆立原地,良久才讷讷自语道,“是了,他不能抗旨,那是圣旨,任谁都不能。”
她缓缓转身,神情黯然的走到榻边颓然坐倒。芜茵鼻中愈发酸楚,赶上前来,跪坐在她身畔,仰首殷切道,“娘娘千万要振作,与其想着怎生留住哥儿,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打点行装,打点随哥儿上京之人,山高水远的总须那些人照顾好哥儿才是……他到底年纪太小了些……”
芜茵垂泪不已,话亦说得断断续续。任云雁到底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内流转起一片惨伤。半日方才开口,幽幽道,“原来真的是山穷水尽了。”
房内二人一跪一坐,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少顷,任云雁忽然摇首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夺去我的福哥儿,为什么非要让他进京?”
芜茵叹了叹,如同呓语般答道,“圣旨里说了,是为太后顾念宗室子弟。”
任云雁缓缓颔首,无力道,“是太后,太后……”她忽然瞪圆双目,一把抓住芜茵,瞪视片刻,忽然不合时宜的大笑起来,“是太后,周太后!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芜茵怔怔地望着面前有些癫狂的人,耳畔起伏着她凄厉的笑声,眼中却看见一行泪水自她脸颊缓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