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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中已提前生起炭火,尤其是上房处,更是支应了额外份例。对于这类主母借着手中权柄稍有逾越之举,府内除却东院以外的其余人等皆心照不宣——却是不知从何时起,王妃体弱易感风寒之说成了阖府人尽皆知的事,更有不胫而走的风言,原来王妃不易生养,王爷为其遍寻良方却终是无甚效用。

许是因为心灰意冷,王府中人渐渐发觉,一季盛夏并一个短暂的秋天过去,府中的男主人宁王变得慵懒起来,和初到北平时的意气风发不同,那份精明锐利好似被上房中萦绕不散的药香消磨殆尽。除非有必要公务,等闲必是在家中与妻妾缠绵相伴,一时与侧妃舞剑把酒,一时又与正妃品茗作画,真是忙得不亦乐乎。直把个眉梢眼角弄得尽是温存之意,虽更添风流韵致,却也不免令人唏嘘,从前那个干练的好儿郎已是湮没在胭脂河里,再也不复寻觅。

然则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了这一年立冬时节,东院中到底传来了喜讯,宁王侧妃已是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府内众人提及此事,皆不免眉眼笑,也不过是因着宁王欣喜之下大加封赏了一番而已。

咸熙二年的冬日之于京师金陵,却是格外严寒,一场多年未遇的大雪不期而至,展眼已将巍巍皇城覆盖成一片苍茫。京师本地人久不见如此好雪,又兼之年中那一场分外难熬的酷暑,不禁联想起卦书之言,这等天象莫非预示着兵戈之兆?

坊间流言不足取信,京师百姓很快发觉,他们年轻的君主不仅没有穷兵黩武,且施政极为宽仁。当年冬日一纸诏书,将寿阳公主在内的一众宗亲加恩封赏,寿阳公主特赐国朝大长公主封号,并恩赏其长子公爵衔。沉寂多年的河东薛氏终于在咸熙一朝再度浮出水面,虽然皇帝不曾为驸马都尉翻案,但此举亦不吝于提醒世人,往事已矣,新帝既往不咎的态势确已坐实。

纷纷扬扬的大雪早就停住,空中只零星飘来一些细雪,似珠粉玉屑,落在人面上亦不觉得寒冷。

皇帝李锡珩自御辇上下来,伸手托住了皇后周仲莹的臂弯。周遭宫人早已习惯皇帝如是照料皇后,便安分的避让开来,恭敬目送二人向太后所居的寿康宫正殿行去。

殿内弥散着幽幽沉水香气,金狻猊香炉中犹自吐出袅袅碧丝,宝座之畔围着几个暖炉,将殿中熏蒸的宛若晴暖春日。

太后靠在宝座之上,宫人捧出一块蜀中新供奉的丝料,一面闲话一面细看。听得内臣禀报,方抬起头来,含笑望着近前行礼的帝后,颔首道,“起来罢,难得这么冷的天气,皇帝皇后还能想着来看哀家。”

宫人奉上滚热的茶汤,太后挥挥手命殿中人退去,眼望皇帝,闲话道,“这一场瑞雪来的及时,或可缓解山东今岁的大旱,这是国朝祥瑞之兆,哀家也许多年未曾见过京师落下如此大雪了。”

李锡珩点头笑道,“是,今秋儿子与皇后祭天求雨,果然还是有些成效。只是天气严寒,母后还须保重凤体,切勿着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