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漆黑眼眸中掠过黯然的轻蔑笑意,李锡琮的唇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冷冷道,“你究竟是在为女子抱不平,还是在质疑我说的话,还是,”话突然停在这里,许久过去也未再有下文。那黯然且轻蔑的笑却渐渐浮上眉梢眼角,他猝然转过头去,那未完的言语便彻底没了声息。
周元笙望见他两道墨黑的剑眉拧在一处,绷紧的颌骨处忽然微微突起一块,她知道他是在咬着牙,他在生气。可究竟什么话令他如此犯难也绝不愿诉诸于口,她不懂,也不想在此刻弄懂。
“我身为女子,自然对女人一生遭际感同身受,亦怀恻隐之心。”她深深吸气,昂首道,“我说过,你爱喜欢哪个,随你,不必遮遮掩掩,更不必始乱终弃。”
此话既出,李锡琮猝然转过脸来,默默看了她一眼,忽然走去门边,砰地一声推开房门。那动静极响,吓得廊下侍立的内臣一哆嗦,慌忙垂首跑至他跟前,便听他沉声吩咐道,“告诉梁谦,叫他收拾一处干净院落,让玉眉住过去,即日起她的月钱用度皆按姨娘份例。”
那内臣乍闻此言,惊愕非常,不禁抬眼偷偷望向房内的宁王正妃,尚自揣摩这话是斗气还是认真,只听李锡琮冷冷喝道,“快去。”
内臣身子一颤,连忙欠身应是,一溜小跑地赶着去传话。李锡琮目光阴郁地扫过廊下,见一众人个个屏着气息不敢稍作响动,也不再理会,回身重重将房门一掼。仍是背手立在窗下,不言不语。
周元笙见他突然发作一番,不禁气血上涌,可他钧旨已下,自己再无法追回。眼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异常孤绝,原来竟是这样一个独夫!
良久无话,周元笙好容易平复气息,想要将此处气氛略做缓和,忽听他淡淡说道,“我还有事,王妃请便罢。”她脸上倏然涌上一阵*之感,像是被人劈面攉了一掌,心内却是一阵寒凉,似结了严霜,冷得五脏六腑都抽作一团。
周元笙愤而转身,不再看李锡琮一眼,快步走过他身畔。阖上房门,廊下众人似又微微一凛,她佯装不察,端着仪态万方的架子向前行去,方至院门处,便听见哐啷一声,直震得耳畔铮铮作响,脚下的地面也好似跟着颤了一颤。她步子凝滞,不由猜测起那是书案上的描金笔架,还是青瓷笔舔,无论是什么,总归难逃粉身碎骨的劫数。
这一砸,也不知道砸出多少新仇旧恨,亦不知要多久才能平复的完——原来他的脾气是真的坏。她涩然发笑,幸而他不曾当着她的面作色,仅凭这一点,她便该觉得庆幸了。
如周元笙所料,李锡琮的钧旨附上发泄,足以令他二人的关系再度僵持不下。她此前已见识过他冷落人的耐性和功夫,却不想他此番并不按上回做派行事。每日如常的回到上房,当着人前和她规矩说话,浅笑闲谈,面上自不带出一点赌气的模样。唯有她心里明白,他们目下的关系真可谓四字便能涵盖,是为相敬如宾。
于是李锡琮的生辰和这一年的秋季,便在这样淡漠的疏远中过去了,展眼至冬日,随着无边落木萧萧而下的,还有禁宫中传来的,命宁王夫妇就藩燕地的一道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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