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过了朝会时辰,李锡琮被内臣径直引入宣政殿,面向御座跪拜叩首。皇帝犹自翻看奏疏,略略抬首道,“起来罢。”李锡琮听那声音并无不悦,当即缓缓起身,垂手立于阶下。
皇帝望了他一眼,问道,“唐志契其人,曾在你麾下做过参将,该人能力如何,行军布防可有建树,你且说与朕听听。”
李锡琮略微一愣,凝神应道,“此人出身军中世家,耳濡目染,精于兵法。然心浮气傲,自视甚高,常不服主将调遣,擅做威福。不过是当世赵括,实无雄才。”
皇帝“嗯”了一声,微微一笑道,“你对他颇有微词,是故连永昌一役大捷,他任副将的功劳也不屑提及。朕觉得倒也有失偏颇了。”
李锡琮沉吟片刻,道,“并非臣有意轻慢其功绩,实是攻打永昌之日,他于诸将面前立下令状。若此役不胜,当以身谢罪。此事原有前因,早前臣曾命其率一千精兵佯扰敌军,他不听号令,贪功冒进,深陷敌腹,险些将人马丧失殆尽。永昌得胜,不过是他将功折罪,臣以为并不该为其陈功请赏。”
皇帝听罢,连连点头,复又笑道,“这军令状立得果有成效,只怕也是你早前罚的那一顿军棍起了些作用罢。”
李锡琮心下微微一惊,垂目道,“违抗军令,本当处斩。臣念其年少初犯,诚心悔过,加之诸将求情,才断了四十杖。臣处置有违法纪,请皇上责罚。”
皇帝摆首笑道,“将在外军令尚可不受,朕只问你要结果,若追责起过程,日后众将岂非个个都束手束脚起来。”笑过,接着道,“有人向朕推举了此人,朕拟将其拔擢为十二团营都指挥,今日便来问问你对该人的看法。”
李锡琮当即躬身道,“皇上三思。唐志契年少贪功,一味自是,为人妄自尊大,又往往言过其实。十二团营驻防京畿,乃禁军精锐,断不可疏忽大意,引入不堪重用之人。”此言语一气呵成,停顿半晌,复问道,“不知何人向皇上举荐,可否告知臣?”
皇帝道,“日前适逢兵部考满之期,有人将他的履历荐于内阁,周洵远等人议过,才同朕推举他。”
既是内阁同兵部议过,又是首辅周洵远推举,皇帝此刻定然心意已决,适才言谈不过是一番试探,更是一番告诫,京畿禁军之中势必要安排与他曾有嫌隙之人。李锡琮心内一片清明,便即无言再对,只垂首恭敬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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