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微微一怔,此时听到这番言语,也不知心中是悲是喜,遂淡淡颔首,不再多言。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周遭渐生荒败寥落气象,那内臣似知道她心中疑惑,含笑解释道,“景阳宫久无人至,乃是从前废妃萧氏的居所,萧氏殁后,此宫苑被视为不祥,便更是人迹罕至,如今已算作名副其实的冷宫了。薛少爷选在此地,也是为避人耳目,姑娘莫怕,此处虽荒僻,却极是稳妥。”
周元笙自是不怕,只是于心内赞了一声薛峥好筹谋,待踏入景阳宫,越发望见断壁颓垣、杂草丛生,几只乌鹊盘亘栖息在飞檐之上,也不知是否亦中了暑气,只呆呆凝望着她行来的方向,发出几声似是嘲弄又似是冷笑的凄凉叫声。
那内臣替她拨开蔓草,向偏殿一指,道,“姑娘进去罢,薛少爷已在里头。我自在外面把守,若有异常再行通报姑娘。”
周元笙道了谢,略一沉吟,举步进了内殿,一面行路,一颗心已跳得飞快,似是要跃出胸膛,十个指尖却冰凉得仿佛刚握过新雪一般,还带着些冷冽的轻颤。
“阿笙。”温润如春风,和煦若秋阳,那声音自前方不远处轻轻响起,周元笙缓缓抬首,望见薛峥明澈清亮的双眸里漾起了同样明澈清亮的笑意。
这样一个皎若朗月一般的人,也许有着期许,也许含着忐忑,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不知经历了几番希望与失望辛苦交叠,却仍是毫无怨怼、毫无哀愁,于见到她的一刻蓦然展颜。周元笙心中一颤,一股苦涩便从舌根流淌至五内经络,流遍全身。她终是要辜负眼前这个人的,所谓不忍相欺、不忍计算、不忍利用,都敌不过她为谋划心中所想而生就的顽固意念,她原本是那么自私,她原本只更爱她自己。
周元笙轻轻笑了起来,垂目唤了一声,“二哥哥。”复又湛然笑道,“你胆子依然这么大,竟连宫里都敢安排私会,传将出去咱们可当真不要做人了。”
薛峥一笑道,“若非如此,我又如何才能见得到你?”他缓缓前行几步,停在周元笙面前,终是和她保持着一臂之遥的距离,低声道,“我便盼着能让人撞破,才遂了我的心愿。”
周元笙神情一震,又急忙以笑掩饰,娇嗔道,“传出去,于我自然是灭顶之灾,于你却没什么不好,倒可以算作风流韵事一桩。你探花探到了宫墙里,才正应了国朝最年轻标致的探花郎之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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