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峥朗然笑道,“阿笙,你还是这般会气人。你的口角锋芒,竟没为你在这深宫之中树敌么?”顿了顿,方略微正色询问道,“你过得好么?周家……待你好不好?”
周元笙心念一动,摇首道,“不好,二哥哥,我过得不好。”她压低了嗓音,那声音听上去便似带了几分难言的哽咽,“你听过近日京中风传的一首歌谣么?”
薛峥面色一沉,道,“你是说那首郎骑胡马来,妾居风烟里的长干曲?”周元笙怆然颔首,道,“是,别再念出来,我不忍闻。二哥哥,你既听过,那么便该知晓京师中人反应,我如何还能好得起来。”薛峥蹙眉叹道,“阿笙,这些闲话并不与你相干,明敏如你,难道不知这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要借中伤姑母,乱你心智。”
周元笙霍然抬首,却并未答话,只是怔怔地望了他,于神情中透出一线凄婉的哀伤。过了片刻,又轻轻上前两步,站在离他稍近的地方,残破窗棂中射来一束夏日艳光,刚好落在她凝结不展的眉目之上。
薛峥眯起双眸,待看清她眼底泛起的两片鸦青,不由惊呼道,“阿笙,你竟为此事如此自苦,你……当真憔悴了许多。”
周元笙倏忽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将心底的隐秘与不堪一并盖住。她听得出适才他声音里细微的颤动,听得出那声音背后焦灼的爱怜,这是她精心推演过的,每一步皆不会错。就好比她知道临出门之际该以螺黛晕染出那两抹青色,好比她知道午后的日光究竟会透过哪一扇窗,好比她知道隔着多远的距离才会令他看清自己面上的忧伤。
“二哥哥,我已不是躲在公主府里安居的小姑娘,怎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与我无关。”周元笙低低道,“我们终是不能不顾及名声,那是我们赖以求存的根本。”
殿中半晌无话,过了许久,薛峥长叹道,“你说的对,我们都不再是躲在大人羽翼下的孩童。只是我有句话,私心一直想问,你如此看重今番传言,是意在名声,还是意在……储妃之位?”
周元笙面容一僵,决然摇首道,“我不在乎那个位置,也从来没有寄望过,这是实话。因为我并不喜欢那位储君。”抬首间,已迎向薛峥的目光,苦笑道,“可我总要嫁人,我不能带着不明不白的诋构,嫁入夫家,任人笑话。我想要弄清楚,二哥哥,你可知道那传言是真是假,你可有听舅舅舅母提起过?”
薛峥倒吸一口气,略带不满道,“自然不会是真的,你怎能轻信谣言,自己诋毁起姑母来?”
周元笙凄然一笑,幽幽道,“是么,我只知道,朽株难免蠹,空穴易来风。我就是要弄个明白才肯罢休。二哥哥,你可愿意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