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推官心中转动片刻,很快对上了号,他冷淡尽去,表情一下转换成了对子侄辈的亲热,伸手扶起少年:“是长越啊!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了,你父亲还好吗?”
苏长越起身,笑道:“我爹很好,也让我给张伯父带个好。”
“这就好,这就好!”
张推官心中感慨,其实他和苏父并不熟,但两家的关系却算极亲近的——因为苏父与他妹夫叶安和是同榜进士,两人极为相投,虽则后来一个外放,一个留京,关系却一点也没疏远,珠华三岁半时,苏父领着儿子过年回乡祭祖,顺便绕了点道去看望叶安和,知交几年不见,一相逢分外高兴,见两家正好是一儿一女,直接约为了儿女亲家,论年纪苏长越比珠华大了五岁,其实并不算十分般配,但文人间的意气相投有时也是很热血的,这点小问题,根本没人在乎。
苏家一直在京里做官,张推官只有好几年前还在某县县令任上往京里叙职的时候,与苏父见过一面,苏长越也是那时候见的,如今他长成少年,张推官便记性再好,仅凭那一次见面也是认不出了。
苏长越道:“伯父先不必管我,给这位张——”他略卡了下壳,张兴文论年纪没比他大几岁,“张叔叔延医用药要紧。”
虽是远来娇客,张推官此时确也没法顾得上他,见他自己有眼色自动提出来,张推官便不和他客气,指了个小厮领他主仆二人先去用饭,然后一头命人把张兴文往正院抬,一头命人请大夫,同时还要让人去给钟氏报信,一连串命令下完,他自己则领上几个人,匆匆再往外赶——既知道徐四公子的马车可能出了事,他不追着去看看,岂不惹人生疑?
李全候了一会,见前堂里宴至尾声,悄悄叫出张良翰来,同他说张推官有急事要处理,让他代为送个客,张良翰虽则茫然,倒也乐意有这个出头露脸的机会,便依言进去,作揖致歉,众人心有疑惑,什么要紧的事能令张推官在老父的寿宴上离席不回,但张良翰是真什么都不知道,众人问了几句,见他只会一个劲道歉,余者什么也说不出来,不好为难他一个晚辈,只得暂且告辞离去,心里却都想回头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
后院钟氏接到消息时女眷们已有告辞之意,她大惊,勉强撑着送完人,把余下后续收拾事宜都交托给了张萱,忙往正院去。
张老太太此时已快疯了。
今天是张老太爷做寿,论理她也可以一同出去受礼的,若是往常,张老太太再不会放过这个风光,可偏偏张巧绸才犯了事,人都知道她这个后妻生的女儿害了原配那支,她出去只有为人侧目的份,因此索性赌气称病,窝在正院里一个客人也不见,全丢给钟氏去招呼。
她自觉自己够委屈够低调了,谁知还能有祸从天降,好好的宝贝儿子,早上还好好的,忽然就满脸血人事不省地躺着回来了,她看见的第一眼,就差点晕过去!
“三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他害成这样的?!”
一连三问,抬人来的小厮一个也答不上来,看张老太太满面狰狞,似乎要活吃了他,吓得有点懵,下意识把苏长越给供出来了:“小的见着三爷的时候他就这样了,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是那个、那个叫苏什么的少年发现三爷的。”
张老太太嘶声挥舞着胳膊:“苏什么?人在哪,快把他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