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见了儿子,皱眉道:“今日是团圆夜,前头开宴的也都是自家人,着了官服做什么?”
齐靳施了一礼,“回母亲的话,近些日子公事上走动,适才蒙了恩给恁老人家请个安,尚未及换上便服,先告个罪。”说罢一抬手,示意小斯拿了台盏。
王溪适才斟了酒,便提过那铜鎏银葫芦,按住顶上的小盖,她低着头,只盯醇醲下倾,像是丝毫未觉眼前人的注视。
齐靳看着妻子,见她两颊殷红,眼中却不见喜,席间人众,不好相问,于是拿起酒杯,“二弟,来,桂花浮玉,正月满庭,惟愿母亲年年得此佳月。”说罢领着齐家老二两人一同喝干了一盏。
齐老夫人终开怀一笑,对着儿子说:“你最近都不在府上,今儿可要好好陪陪为娘的。”
齐靳而立出头,便坐到了军机章京的第一把交椅,自然熟透人情,母亲这句话显然是顾着儿媳,齐靳在孝道上不含糊,点点头,“这是自然。”
齐靳此人,仕途颇顺,年轻时因为人漂亮,颇得赏识,他书读得不少,却没从举业上发迹,齐家老爷一走,他便走了拔贡一途,就连军机戴大人和穆大学士也对他另眼相看。圣上本喜欢年纪轻,有作为的人,齐靳而立之后,越发老成能干,面貌虽不及当年白嫩,却添了沧桑精故,做事果决,如今也是一方人物。闺阁中知他人品,又只有一妻,传言也是不少。
第2章 疏明
王溪本有些酒量,今日不知为何有些发沉,恍惚听见后头一声熟悉的称呼——“姨二姑娘”,回头一看,原是一个仆妇,已经低下头见礼,那样子是相当见熟,一个丫头傍着进来,“夫人,丁二爷让奴婢领了这位妈妈进来的。”
王溪有些诧异,挪开两步,“妈妈,如何?”
那仆妇也怕惹了注意,又往暗处退了些,“二姑娘,老夫人停了轿子在西边门等,有句要紧的话,这样的日子,她老人家不好进来的,也不敢叫人报传,我老糊涂了,请姑娘移步。”
王溪左右一顾,见席面已然摆上,立规矩的地方不多,于是将身边的一个丫头留下,嘱咐道,“若有人问起,只道我喝沉了,略歇歇。”
此时里面人声喧阗,灯烛辉煌,照应的人不比往常,王溪只领身边大丫头菖蒲和这位妈妈一道往西走,弯弯曲曲,出专诸门,穿廊下阶,西角门的几个站班的小厮甚是机敏,留着门径,样子十分恭敬,一个还在外头招呼着车夫。西门外头的街面不算宽敞,今日月明,只墙底边上晦暗一片,其余都是银海一般的白,那外头一排高出屋檐正摇曳着的梧桐树叶底下停着一辆盖着帘的马车,那仆妇虽体态臃肿,动作尚且稳健,帘子欻地一撩,将扶的手一托,里头一盏角灯,相互之间都照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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