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文眉头死死皱着,呼吸都要不能继续,她快速地翻页,翻过厚厚的一摞,手停在其中一张上。
——他半夜的时候,拔掉的吊针,忍不住拉开了阻隔两个人之间的帘子,坐到了她的病床旁边,她睡得那么沉,那么深,他在幻想着,那边是不是也有个世界?
——这些伪装成机器的怪兽要是能带她去那个世界,是不是好过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
——他忍不住在她的身边说话,他从来也没有跟她说过话,他要说什么好?他要怎么自我介绍?
顾小文扔下了纸张,江容已经扶着头坐起来了,可顾小文却没去问他怎么样,而是径直跨过他,朝着墙边走去,在那些封着的画前面站住。
片刻后她蹲下抓住一个,直接撕开。
画上大雨倾盆,颜料用得太过浓重,顺着画框流下来,像那场过于疯狂的大雨,顺着另一个世界浸透到了这个世界,画面中一个穿着青色旗袍的女人顶着个小得不行的手包,在肮脏的巷子里奔跑,溅起的泥水和雨水,弄脏了她的小腿和裙摆。
顾小文抽气太急了,直接剧烈地咳了起来,这条裙子是她当时专门找人订做的,整个吉川市没有第二条。
她直接把画扔到一边,然后拿起了另一张撕开封画的纸。
一个刚刚洗过头发,乱糟糟地顶着一头湿发的女人,扒着一个用替换下来的旧瓦片垒成的墙头,扬手把一个塑料袋朝着隔壁院子扔,脸上还带着不耐烦。
而画面中那个院子里,只露出半个人影,清瘦又矮小,遮着脸,戴着鸭舌帽望向女人。
顾小文手抖得比江容发病还要厉害,一幅一幅地撕开了那些封着的画,江容坐在那里,抱着自己的头将脑袋埋在膝盖里。
而顾小文看完了所有的画,又回到了那个小桌子前面翻阅那些记录另一个世界的纸张。
她甚至已经平静下来了,手不抖了,呼吸也不急了,但是她眼圈却红得厉害,活像是被江容给传染了红眼病。
她看着纸张,把无意义地翻阅过去,停在有具体描述的上面。
——他想好了自我介绍的方式,但他不确定她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遇见自己,她还会记得他吗?
——他至少会记得他哥哥,因为他哥哥那么好。
——他今天又被大夫劝说出院,说他该去的是精神病院,因为他的自残倾向,已经看不住了。是的,他今天用洗手间的镜子又……可他没有精神病,他只是想要留在她的身边,留在这里看着她。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他没有理由留下,她有丈夫,有自称是亲人的人,而他是陌生人,他又算什么?
顾小文垂着眼睛翻过一页,她其实没有丈夫,她早就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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