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看着深澜浮涌的海水,平淡地眨动眼睛,没有说话。
“你会愿意和我来这里,我既意外又不太意外。”
“什么意思?”
呼吸里泅入的冷气像是冰水打湿了鼻尖,呼气的热度在半空变成透明,融入极其干净的自然气息中。
宴任沉默了半晌,垂头在祁棠的耳际抵靠,“我觉得你不会答应,但我又觉得我们都结婚四年多了,你会跟我来。”
舌尖似乎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梗意很轻地撞在喉顶,祁棠安静无声。
“我们结婚的时候太仓促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宴任低沉的嗓音仿佛浸入风里,因为只是以彼此能够听清的音量缓声交流,所以又仿佛一种亲密无间的呢喃厮磨,“……而且我一直觉得很后悔。”
攥在宴任小臂上的力道骤然收了收,继而又松弛下来。
“你觉得很后悔?”祁棠微微偏过脸,低语般问道。
祁棠听到宴任叹息着的深沉笑声,“你觉得我在骗你,是不是?”
片刻后宴任继续道,“是安子晔太无耻,他提出那种意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他,我太着急了——”
——那时候的打击太多了,祁氏的问题,MH的失踪,安氏的条件,所有都接踵而来,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所以为的朋友,以逼迫的形式和家境向他求爱,再然后是同属于朋友的宴任,直接咬进他的腺体让一切板上钉钉。
“你就不无耻吗?”祁棠问。
他从来没问过宴任这个问题,在一切都被迫成型后他也没资格反悔,输家本来就没什么可以抗衡的本钱。就算是宴任无耻,那也是他的有求于人让宴任有了可乘之机。
但这么多年,结婚这么多年的心结,他却从来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就放任伤口或愈合或溃烂,既不试图治疗,也不愿意多看。
直到重生。
岁月在拼凑的过程里自愈,七年过去了,朝夕相处的人无论再怎么心存芥蒂也都会产生感情,更何况他所以为的情况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甚至还有很多是有待发掘和被他错漏的失误。
一开始的受伤是宴任的错,可是放任病入膏肓的不是宴任,是他自己。
你就不无耻吗?
祁棠的嗓音浅淡,有种冷凉的磁性,没有激烈的回忆夹杂其间,更没有过去咬入齿缝藏匿踪迹的情绪。
只是很平淡的,玩笑般的,带着一点难得可见的嗤笑的语气。
“我也无耻。”宴任在祁棠的鬓边挨着,亲昵地嗅闻他身上让伴侣神经放松的,平日里浓度很低的信息素,“我比他无耻多了。”
祁棠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弯,眼底映入的光色殆尽,冷雾因为暗色而不易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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