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荷把对方谈笑自若的神态暗暗记下,倒也没有抢她风头的心思。金羽见她是真的不在意,渐渐撂开先前几分顾忌,说笑得更加开朗,却十分留心语速和吉利。
用心之细致,是从前的她怎么也没有的。
而此刻金羽已经笑嘻嘻说道:
“这几日外头雪好大,想是明年有个好年成。圣上的龙气泽被天下,咱们这些离得近的,自然有更多彩头在。嫔妾昨夜见雪地天光甚美,忍不住坐在窗下痴看了半宿。这灯花呀,可是一直在爆呢。嫔妾想想就知道喜事是今日太后的一展颜了。”
她的话说的讨巧,太后都忍不住微露笑意:“那你倒说说,哀家现下是第几展颜了?”
金羽慧黠一笑,道:“嫔妾不曾数那灯花爆数,只晓得太后的福气绵泽长久,哪里是灯花能够历数干净的呢?自然,太后如果愿意多一笑赏给嫔妾,那就是嫔妾天大的福气了。”
“妹妹嘴好巧。”一直安静服侍太后的越荷冷不丁接了一句话,她极平和又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只是妹妹这样机灵,想来灯花里头还有更多喜事,预兆见贵人。”她转向太后时,笑意便自然而然柔顺几分:“听说青云观要来人为太后祈福,是圣上孝顺,太后有福。”
“贵姬说的是正理。”
太后的尊贵,究竟是得看皇帝的心意的。因此越荷这话虽插得突兀了些,太后也听得很是满意。只是当她含笑转向今日很是讨喜的金羽时,目光就不禁暗沉了几分。
金羽当初进宫那事闹得荒唐……瞒得了外头,难道还瞒得过她么?再看金羽,虽然也唇边含笑,但眼底显然流露出几分茫然,仿佛不知道理贵姬突然提青云观做什么。
她这么无一丝破绽,反倒叫人齿冷,才多长时间那位替她出家的金素小姐就被忘得一干二净,连青云观三字都不记得了……想到这里,太后目光微冷,拍拍越荷的手背道:
“好孩子,你性情温和安静,难怪皇帝喜欢你。”
金羽一时茫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
其实说来她也有几分冤枉,金素出事时金羽尚且有几分天真,又存着趋利避害保护自己的心思,因此刻意回避听闻——这青云观她虽模模糊糊耳熟,却万记不得那是姐姐了却尘缘之处了。
本陪着她说笑给太后听的宫女们,一时还察觉不到这电光火石间的微妙心思转变,仍是在捧着金羽。只见其中一个宫女笑说道:“都说金修容是个天大的才女,看了一夜的雪,竟未得半句?”显然是在开玩笑。
而金羽不以为意,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能抖包袱了,就此接道:“半句没有,一句是有的。说来这诗我还未写成,只偶得了一句,是‘灯生花里艳,雨作雪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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