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里许多年,一点浅见,你听听也罢。如今,你根基尚浅。霍婕妤虽对手下人不差,然而,你既立誓要继承我的位置,来日必然是要往一宫主位上争取的。”
“以霍妩的心胸,容不得你到这个地步。李贵妃又年轻爱吃醋,看她身边围绕的都是些失宠善媚的嫔妃便知。你要得宠,她必然是生气的。剩下的‘山头’里,洛婕妤心思深,这人我都不大看得透。其余的……反而苏贵妃处,是你现今最合适的托庇之所。”
越荷面色一僵。苏合真?尽管才立誓要放下过去,但想到要去最大的仇人,也是最不知如何面对之人手下过活,她仍有些不能呼吸。
傅卿玉见她神色,却只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往下说道:
“苏贵妃体弱多病,为人又与世无争。且她与我,是素来有些不和的,刚好避嫌。”
卿玉抚了抚翡翠滴珠的耳坠子,发觉越荷露出些诧异神色。
“圣上向来敬重于她。你与她一位闺中旧友,性情举止有些仿佛,她于那人有愧,应当会愿意庇护着你。而圣上又尊崇苏氏,有她开口,你自能从霍婕妤处迁出,顺顺当当入住未央宫。并且——苏贵妃一贯体弱。”
她意味深长。
——情深之人,向来不寿。
越荷并未领会到傅卿玉真正的话中含义。她只是在思忖着,此前从未听闻傅卿玉与苏合真不和——试问宫中有谁会与避世的慧婕妤不和?又有谁会与温婉善良的容妃不和?且二人素少交集的。至于傅卿玉方才提到的,苏合真体弱……越荷的瞳孔骤然放大。
傅卿玉的意思,是叫她现今暂托于苏合真,受她庇佑。而来日苏合真病重逝去,再无束缚,自然又可图谋高位,一箭双雕。且,体弱如苏合真,已许久不能侍寝,偏皇帝时常去她宫中看望。此中亦颇有可以谋划之处……越荷心下忽生一种怖惊忧伤。
乍然听旁人轻描淡写地说起她的体弱,才意识到她的病情究竟到了何等地步。这样又算什么呢?苏合真遭到了报应?可这所谓报应何等轻忽可笑,与她死前的痛苦决绝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然而,如今她的复仇对象却缠绵病榻,她的痛苦竟不知向谁倾洒——
心里茫茫然,空落落的。越荷低声道:“多谢娘娘美意。”却不再多言。
傅卿玉微微摇头,已然明白了她的回绝之意:“随你,志气高些自立也没什么不好。”后半句却是误会了。
越荷亦无心解释,只道:“阿椒想来等急了。”
傅卿玉恬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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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临华殿的时候,庭前萱草随风摇曳。越荷亦是心头微松,仿佛压了许久的大石被移开,说不出的畅快。她感到自己离开了傅卿玉聪慧含愁的那双眼睛,却莫名有些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