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河的双目中染上了一丝讽刺,她定定地看着苏合真,忽然笑了一声。
“不错,是难得的恩宠。”尽管说着这样的话,李云河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只暗含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嘲讽,“圣上昔日赞我鬓发盛美如云,故改‘月河’为‘云河’。”
“偏是这般凑巧。”苏合真执起团扇,掩口轻笑,“那几日恰是议立新后的紧要关头,妹妹不过私下和圣上说笑了两句,姐姐名字中有一个‘月’字,正配正位中宫。未料才过了半日,这个‘月’字就没了。看来圣上心中自有定论……”
话才说了一半,心口猛然一阵剧痛。
合真手中团扇一抖,恰好遮了唇边溢出的一丝血迹。她不动声色地抿去,仍作刻薄炫耀。
然而李云河却不曾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她并未留心在合真身上,见她话语忽停、身子微颤,也不过淡淡一笑。身量纤纤的容妃,风流而婀娜,正是今上最喜爱的模样。
李云河的目光里,染上了深深的厌弃。
她看着合真的笑颜,是那样骄傲又妩媚,是被珍爱的女子才会拥有的骄傲。那种盛大而隆重的宠爱,给予了她无上的底气——可是,那些她也曾日里夜里、暗自期盼想念着的情意,李云河难道不曾拥有过么?
似乎是有过的,只是太过久远,早已记不分明,仿佛一切都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美梦。李云河抚过自己干枯的鬓角,她已流不出什么眼泪了。
“我早就知道的,合真。”她怔怔地说道,目光越过苏合真清丽柔弱的身影,投在那副翻涌着连天翠色的草原骏马绣图上,声音又轻缓又悲哀,“很早我便知道了,陛下心中喜爱的人是你。”
她的语气那么平淡,然而回忆过往时,一桩一件都是如数家珍,显然那都是极为重视——或者曾经极为重视的。
“元年的时候,皇后病逝。大公主刚满周岁,宫中太后又不理俗事。按理,必得由身份最贵重的李贵妃来抚养,才不算辱没了嫡长公主的身份。”
“可是,皇上他怜惜你体弱孤苦……又说我宫务繁忙,便将大公主抱去了你的广明殿。”
“之后朝上议立新后,他不曾找执掌后宫的李贵妃商量,却日日流连于容妃处。”云河的笑温存而冰冷,“硬生生从我的名字里头拔掉一个‘月’字,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不想要李贵妃来做这个皇后……除了你,他谁都不愿意立呀。”
言及此处,哪怕再是冷淡了心肠,李云河也忍不住眼眶一热。
她又痛又伤,声音却透着异样的平静:“合真,合真!”云河唤道,声音渐低不可闻,“你明知道的,圣上迟早会立你为后,而我不足为惧。你又为什么要这样着急,非要对我出手呢?”
苏合真的脸上,一瞬间有慌乱闪过。
然而她片刻便稳住了心神,冷笑道:“别假惺惺地叫我‘合真’!李云河,本宫没有你这样的蠢妇做姐妹!”愈说愈快,仿佛要把所有的话一口气给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