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真颔首,温和道:“我来看云河姐姐,不知姐姐还好么?”因和贵妃交好的缘故,她在重华宫鲜少以“本宫”自称,而是使用更为随和的“我”。
姚黄不及应答,一旁的魏紫早已按捺不住,冷笑一声道:“我家贵妃好不好,容妃娘娘心里难道不是门儿清?打量着重华宫是一群瞎子呢,辨不清真心假意!”
“前头的许太医还留着吃茶——若真关心,何必跑到我们面前惺惺作态?”
苏合真面色一白。半夏气急欲要反驳,姚黄已然急急道:“魏紫!”言语中大有责怪之意。然而二人同为李贵妃贴身大宫女,地位相当,一时也不好说的太过。
魏紫面上犹有不服,到底怕起争执扰了贵妃清净,这才住口。只是瞧着苏合真的目光,
仍然是愤愤不平。见她这样冒犯,半夏如何能忍?斥责的话语已到嘴边,但念及里头娘娘和主子的关系,又感合真哀伤之意,终究隐忍不发。
主子和李贵妃是打小的手帕交,虽然前些日子有些冷淡下来,可如今贵妃身染疴疾,眼看着就要不治,何必在此关头又起争执。主子性情温婉,想必是愿同贵妃好聚好散的。
“容妃娘娘。”姚黄的声音尚算得平缓,然而颤抖的嘴唇和浸透着悲意的面容,都透露出了这位大宫女内心极度的不平静,“贵妃娘娘已交代过,您来了直接进去便可。奴婢就不陪您了。”
苏合真微微一叹:“你放心,我自然懂得该说什么。”
姚黄含泪点头。
苏合真于是撂下了半夏,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在给自己下着某种决心。举步而行,到了内室门口也不曾停顿,就那样直直迈进。
转过一座绣着花开富贵的屏风,便见李云河斜倚高枕,正幽幽瞧着那屏风。
苏合真一瞧,却见那屏风的背面竟是一副草原骏马图,顿感愕然。
这样怪异的东西,也只能是按着贵妃的意思特制的了。
心念一转,重又去看李云河。只见她面容雪白,点漆似的黑眸里蕴着冷淡的光,形容也较记忆里憔悴了不少。那身子陷在一床章彩华丽的锦被中,更衬得她瘦削枯槁。
原本不过中上之姿,如今看着倒有了些病态袅娜的味道了。
苏合真眼眶一红,就想要唤声“月姐姐”。然而她转瞬便敛了眸中的痛惜不忍,只立在那儿,静静道:“月河。”
她一身冰纨,上头不过零星绣着几点碎花,恰如一支出水白荷,亭亭而立。
李云河微微一笑,声音虽然因无力而断断续续,却依然格外平静:
“合真是记错了罢,皇上已给我改名叫‘云河’了。”似乎二人间从未生出那些芥蒂,她仍是一声从容的“合真”,悠悠唤来。
苏合真略一垂首,再抬起头来却已换了温婉的浅笑:“不错,是本宫记性不好,姐姐莫怪。”
李云河也不就着“质疑圣意”的话头挤兑她,反是淡淡一笑,道:“怎敢。”
容妃宠冠六宫,而贵妃早已无宠,是人人皆知的事实。
忽然,苏合真颇为自矜地一笑。
她的眸光流转间,更显风流妩媚、容光绝俗。容妃秋水般的眼眸一点点染上了刻毒的快意,望着始终平静的李云河,笑容如盛莲怒放:“是呀,妹妹实在是该打。‘云河’,可是圣上亲赐的好名字,也是姐姐难得的恩宠。妹妹一时不察,竟给记岔了,姐姐可千万别恼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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