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微星又犯病了。
八月的U市天气多变,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已大雨倾盆。
楼下的凤尾兰被石头般的滂沱雨珠砸得枝叶频颤,一朵一朵花苞在风里抖得跟尾活鱼似的,像跳舞,更像挣扎。
微星也在抖,住院快三周了,他的脑震荡后遗症却并无退散的迹象,夜晚梦魇不断,白天则重度耳鸣和头痛,一天要呕吐好多次,时时不得安宁。
他把中午好不容易吞下的一碗白粥又吐了个干净,躺在床上不停抽搐。眼前是层层叠叠的白光黑雾,像海水一样将他浸泡,又像剔骨刀一样把他的灵魂从皮肉里剥离。神志虚浮而出,悬宕在半空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样子。
床边有围观者喟叹:“……好歹再开点药啊,这么下去病没好,人都被折腾死了……”
“说是能开的药都开了,医生也没办法……他这情况,好药的帐怎么算……”
“他这事故到底怎么回事?之前我在走廊里见到警察调查,真是他自己从酒店楼上摔下去的?”
“嗯,我有听见,好像从监控看,这孩子当时喝醉了自己从五楼翻出阳台坠落,赖不了别人,不然擎朗酒店早赔偿了……”
“哎哟这年轻……可就算他不懂事,家里人也不能这么放手不管啊……”
“说不定根本没家里人呢……”
“学校好像来过一次,看了又走了,说会想办法找人捐款,但估计也要开学。”
“唉,看他模样,可怜见的……”
伴着忽远忽近的长吁短叹,不知道谁把屋内的冷空调打开了。
他们大概以为微星热,毕竟他满脑袋的汗,可他其实一阵阵的发冷,被角落吹来的凉风若有似无的一刮,更是冻得牙齿打战。但没人注意到微星的真实情况,那些人还在热情的交换着他们的同情。
抖着抖着又好像把微星浮在半空的魂魄抖回了身体里,他睡去了,又好像没有,只知周围渐渐安静,只瓢泼的大雨哗哗的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惊雷炸起,将祝微星从半梦半醒中吓清醒了。他急喘着睁开眼,入目一片昏黑,只医院长廊的感应灯隐约照出室内的一点光亮。
努力平复呼吸,祝微星缓缓转头,察觉到轻轻的脚步声从廊间响起。
须臾,两道人影出现在大门处。背着光让祝微星看不清,直到有人打开了房间的灯。
是隔壁床的大婶,她丈夫老魏这两天才做完手术,需要夜里陪床,她一直留着没走。
打量着来人,大婶好奇的问:“找谁?”
祝微星不知出于什么直觉,艰难的撑坐了起来。
果然来的两人一看见他,急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