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悲伤和思念像丝线一样缠绕着他,牵扯着他于水中不断下沉的意识,让他无法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下坠,最后甚至将他扯出了水面——他那轻贱的生命,居然还有一人如此珍惜。
多么幸运,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日夜思慕之人。
那个人瘦了,颧骨比原先凸出,手腕也细了,大概一直没有剪头发,金发已长过肩膀,他眉宇间的那股英气被时节和境遇磨掉了许多,被一种更加柔和、感性的东西取代,昼说不上那到底是什么,只在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所显露,这让黎看起来极其明艳动人、惹人怜爱。
昼忽然意识到自己原先那些离开他、逃避他的想法有多么无知可笑,他们本该是两个人,缺一不可。
昼举起右掌庄严许下承诺:“我绝不会与你分离,从此时此刻,直至我的生命终结。”
黎伸出手掌与他十指相扣:“生命终结,身体腐朽,我便与你葬在一起。”
在流放之地的岁月,黎始终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半灵魂,另一半灵魂随着昼一起沉睡于永生之树下,随时都会消散。他就揣着一半灵魂惶惶度日,所有的感受都是减半的,美丽的风景也好,曾经讨厌吃的蔬菜也罢,在他眼里都退化成了平凡之物。他所见的世界处处平凡普通,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引发他特别的感触。
是对于昼的执念支撑着他以这种半麻木的状态生活着。
而现在,昼那好听的嗓音许下的诺言仿佛有某种魔力,唤回那分离一半的灵魂,让他终于回归完整。
他从未觉得窗外的海景和庭院的鲜花有如此美丽。
“外面有点凉,我们进去吧。”昼说。
黎能感受到他们手掌交叠的部分正变得越来越灼热,却没拆穿他,和昼一起进了屋,还细心地拉上了细纱窗帘。
然后他点亮卧室的灯,态度强硬地宣布:“把衣服都脱了。”
他把“都”咬得很重,方才那柔柔弱弱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不曾存在。
昼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实在无法拒绝爱人的这种要求。在黎充满威慑力的目光下,缓缓褪去了所有衣衫。这是他成为黑魔法师以来,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完完整整地展露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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