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每天他们每天都会争论,帖帖到底是会先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明知道争论也没用,可是还要争,好像可爱的帖帖,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会用娇嫩的声音,叫他们了他们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梦想。
每天每天,每天每天她都要说,她会等到帖帖敲着她的肚皮,自己要求出来的那天。
他都说好。好的阿端。
可是她没有能得到这样一天。
当她再坚qiáng,她的心和肺也已经没有办法负担她和帖帖共同的消耗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由着她的意志,这样的每天、每天他要她,是余下的一生。
他陪她进了手术室。
看着她,躺在手术台上的她,那么的虚弱,却骄傲的,像是将要拥有全世界;看着她,安然的吸入麻醉药剂,平和镇定的,好像是只要睡个稳妥午觉她抓着他的手,已经用不上力,可她看着他,目光,温暖温暖至极。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海面上的浮木。
听不清也看不清什么,眼睛里,只有她。
她什么也不跟他说。就只是看着他。
在她合上眼睛的一刹,他终于伏在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她美丽的眼睛,慢慢的合上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但是他一定要说给她听。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的时候。
他的孩子,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帖帖,终于出生了。
他有那么一刻,松开她的手,去抱住了他的孩子用他的双手,代表她,欢迎他们的,帖帖。
这个湿乎乎的、热乎乎的,从妈妈温暖的身体里一出来,便使劲儿的在哭的孩子,帖帖。
他的臂弯太小了,几乎承载不了这个挣扎的小家伙
阿端,阿端帖帖很小。
阿端帖帖真的很小。
可是,帖帖的哭的真大声。
他不停的在她耳边说着,他看着帖帖,帖帖被放进了保温箱里帖帖被送走了阿端,你快些醒,阿端,你快些好,我和你一起去看帖帖,健康的帖帖
帖帖,我们的女儿。
她长的,真像你。
他的眼睛,在模糊
自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意识都有些飘忽。
她的耳边有人在不停的说着什么,阿端、阿端,帖帖、帖帖,究竟说的什么,她听不真切了 可后来出现婴儿的哭声,哭的真用力,哭的真大声,这哭声震撼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疼的厉害。真疼,她只想快些睁开眼睛快点儿睁开眼睛,快点儿抱抱孩子可她怎么会这么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佟铁河守在自端的病房里,麻醉药效过去之后很久,自端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焦急的穿梭在两个监护室之间,一边是自端,一边是帖帖告诉他自端只是沉睡,告诉他帖帖脱离危险,也没用,谁劝都没有用,一直到他也累极,才趴在自端chuáng边,睡着了朦胧间,只觉得有人在揉着他的耳垂,痒痒的,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对上了自端清亮的眸子。
他屏住了呼吸。
她安详微笑。
他眼前又模糊了。
靠近她一些,他将她拥在了怀里。阿端,他的阿端。
嘴角的微笑,带着劫后余生的清明澄澈。
她的劫,更是他的劫。
佟铁,她的声音轻而又轻,帖帖呢?
他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上,她的短发又长了一点,柔软。只一会儿,他抬头,替她将chuáng头调高一些。
他说阿端,你等等。
病房内侧的百叶窗升了上去,隔了一道玻璃墙,是另一间病房。
他问阿端你看到了吗?
她说我看到。
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红彤彤的小东西,正酣然入睡。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他说阿端,帖帖,我们的女儿,像你,像极了。
她只是哭。
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低头,她的手心里,一对素环,他们的戒子。
是旧的,也是新的,没了伤痕。
他用手指,擦着她腮边的泪水。
她的眼睛迷蒙酸涩。
他给她戴上,她也给他戴上。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