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渐清明,是梦,前夜零碎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纪念一个翻身,将头埋进枕头里。
揪心的痛,动弹不得,痛的连呼吸都想停了。
念念怎么了?念念季向东被她的反应吓住了,想伸手去拉她,看看她
的qíng况,偏又不敢,手停顿在空中,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收回来,做梦了对么?
她一动,他便以为她要醒了,可是,她没有,她很快呼吸均匀,像是又睡了过去。
嗯。心口被压在身上,那疼,像是开始麻木,慢慢的居然就不觉得那么疼,纪念脸一侧,看清chuáng边人的脸。
季向东看她脸捂的通红,心里不舍,做梦了?
嗯。没有动,轻嗯一声,算是回答。
梦到他了?试探。
嗯。
没事了,只是一场旅行,他先到达目的地罢了,我们也会到达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没事了。季向东伸手,动作轻柔地理了理她脸边散落下来的发,念念,换个活法,好不好?
什么?纪念不解的眨眼,确实,她没听懂他的话。
向海看见你这样,也不会安心的。季向东叹了口气,是完全拿她没办法的姿态,别把自己一直泡在失去向海的苦海里,就算你不想上岸却可以找艘船,别让自己一直在水里发凉。
念念,你凉的不只只是你自己,那些爱着你疼着你的人,同你一样,你知道吗?没有希望,心底空凉,这种感觉你应该最有感触,你忍心一直这样,因为你,让他们同你一起挣扎痛苦,你忍心吗?
纪念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胡渣明显,眼圈泛青,脸色也不太好,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同她说话,心酸中透着无奈,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现状。
念念,你不用放下向海,而我,只想做你的那艘船,不指望你靠岸,却希望你的日子能沐浴阳光,宁静温暖。季向东说的极缓,像是经过斟酌再斟酌考虑再考虑,才一字一顿娓娓道来。
季向东,你知道向海怎么死的吗?纪念呼的一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季向东摇摇头,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你知道我有多矫qíng吗?向海给我买了结婚戒指,我非要办了手续才愿意带,向海当然都依我,第二天,我们很早出门,只想着能排第一名,天有些yīn,雾蒙蒙的,我们手牵手走在路上,突然就有人骑着摩托车冲了过来。说到这里,纪念停下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还是忍不住,真的还是忍不住,摩托车上的人伸手抓住我的包就跑,我被包袋子上的力带倒,向海扶我起来,我惦念着包里的戒指,那是他省吃俭用存下来买给我的,我不能让他们抢了去,顾不得痛,我起身便跟向海追了去,他跑的快,我落在后面,可能是那抢匪慌不择路,也可能是因为雾越来越大,他们认不清路,就这样跑进了死胡同。
念念,别说了。季向东按住她的肩,她的声
音明显又颤抖起来,他听着不忍心,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要自己一点一点说出来,该是有多剜心。
季向东,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我跟丢了向海,等我找到他的时候,那一地的红,刺眼夺目,我听到自己的心都碎了,咣当一声,我捂住他身上的伤,可是我只有两只手,他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我捂了左边顾不得右边,捂了右边顾不得左边,那天的救护车来了特别慢,我像等了几个世纪,我就这样看着向海的脸在我面前一点点苍白下去,然后呼吸越来越弱,我想要拼命留住什么,可是却留不住,什么也留不住。
手术灯好亮好刺眼,我现在都记得,监控仪器本来还响的好好的,嘀嘀嘀,一声接一声,节奏规律,像是心跳,让人又慌又安心,可突然,那声音就变成嘀的一声,那么漫长,再也没有下一声。
季向东,你肯定不知道,向海是从峪山福利院走出来的孤儿,他以为有了我,他就能有个家,可是,可是,可是因为我的矫qíng,害他白白丢了xing命,家没有了,连他都没有了。季向东,你知道吗?我有多恨自己,我有多自责,多后悔,我若是知道办证的路上会出事,我宁可不要办了,我若是知道有人会抢戒指,我宁愿不要买了,或者,抢就抢了吧,随他们去了,就当破财消灾,我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还有那些坏蛋,他们为什么那么狠,要什么他们拿去就是了,为什么连向海的命都拿了去
念念,好了,都过去了,坏人终会有坏报的,好了,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季向东揽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怀里的人又哭了,声嘶力竭,或许,痛快的发泄并不是一件坏事,还有,彻底的打开心门把最痛苦的前尘往事一一说开,再面对,或许就不会那么伤那么痛了。
季向东,你看,我xing格执拗,又矫qíng任xing,还自私,真的,真的不值得你在意,别在我身上làng费时间了,我就是块石头,没有心的。
我早就知道了,你是块石头,可是,我也早就决定了,就算你是块石头,我也要想法子把你捂热了。季向东想了想又道,念念,你现在不是石头,是蜗牛,你把你最柔软的地方藏了起来,不给人触碰,你就这样一直缅怀向海,你觉得这样是爱他最好的方式,可是,念念,你错了,爱他并不是一辈子记得他,而是,把他放在你心底最珍贵的位置,记住他的好,记住你们幸福的时光,那些痛的难过的,应该统统放下,你要快乐,你要幸福,向海没经历过的幸福快乐,你都要加倍的替他幸福快乐回来。
季向东纪念抬起头,泪眼朦胧。
念念,我的心不大
,谁能知道未来的样子是什么,我们能不能在一起,现在对我来说不重要了,我只想,你别总是逃避,别总是推却,我们自然而然的朝下走,走到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我们把一切都jiāo给时间,好不好?
季向东纪念眨眨眼,想摇头,还没来得及,只听他又道,
就算你不同意,我也已经决定了。季向东说完扬了扬眉,似下了某种决心,不容置疑,紧接着他的头一低,湿润的唇便印在了纪念的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