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太医最后一次接过小医官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角,长长舒了口气,起身去跟越朝歌禀报。
越朝歌在书房,正拿着血玉翻阅古籍,寻找修补它的办法。
往日她在书房和佛堂的时候,是没人敢轻扰的。太医虽然心中对越朝歌十分不忿,却仍不敢造次。
碧禾轻悄悄地进来添茶,道:“长公主,太医已经瞧完了病,正在外头候着,可要让他进来回话?”
越朝歌闻言,头也不抬,“让他到西厢等着,本宫就来。”
片刻后,越朝歌乘坐布辇,到了西厢。
太医正在喝茶吃点心,听她来了,慌忙起身迎侯。
越朝歌看都不看他,扶着碧禾,落在主位上。
“江太医,茶歇可还和口味?”
她的声音不温不火,甚至有点慵懒之意,太医心头却兀然大惊,慌忙跪下磕头告罪:“微臣罪该万死,望长公主恕罪!”
他自己跪下不算,还扯了扯一旁呆站的小医官。
越朝歌懒得和他走过场,面上有些不耐,“本宫不和你废话,说说他的病情吧。”
江太医一怔,这才揭起袖子擦去额头的汗,回禀道:“这位,额……公子,这位公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外加冷水濯身,着了风寒,外伤内患,起了高热。眼下旧伤新伤,伤口俱都已发炎。微臣开了消炎退热的方子,药方熬成一碗,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次。至于——”
他话音一转,有些犹疑。
越朝歌看着手上的丹蔻,漫不经心问道:“至于什么?”
江太医道:“至于公子能否痊愈,就看天意了。”
他此话一出,越朝歌也怔住。她倒是万没想到,黥字留下的旧伤叠了今日的刀伤,后果会这样严重。
她转过脸,轻轻一笑:“呵,你一个太医,一点小伤都要看天意么?没有别的法子?”
江太医一怔,全然不敢再说话了。
体无完肤都是小伤,非得一刀毙命的才算大伤么?
越朝歌看他闷不吭声的样子,转头同碧禾道:“拿本宫的名帖,把整个太医院当值的不当值的太医都给本宫请过来。皇兄那里我日后去解释。”
“本宫,”越朝歌看向江太医,“要他活着。”
太医猛地一颤,忙叩首表示忠心:“微臣定当竭心尽力救护公子。”
回到书房后,越朝歌捧着书出神。
她突然想起,当日她要在他胸口黥字,所见到的满身伤疤。
脑海中如有一道雷电闪过,她怎么忘了!当日还推断,越蒿留他性命必是要折磨于他,太医说的新伤旧伤,后又以冷水濯身,或许不是她的手笔,而是越蒿!
她起身把书搁回架上,妥帖把血玉收好,匆忙往心无殿赶去。
心无殿是越朝歌日常起居的宫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眼下忽然住了个不知来处的男子,府中面首们都遣了侍从来打探消息。有沉不住气些的,甚至自己亲自来了。
越朝歌赶到的时候,心无殿前乌压压围着一群人。
她今日心绪原就不甚平稳,看着眼前这群探头探脑旁若无人的好事者,面色陡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