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驰乐没说任何劝慰的话。
这些故事固然让人唏嘘,可让人唏嘘的故事并不是违反原则的理由,一味地逞凶斗恶是非常愚蠢的,因为那不仅不能让自己真正地出一口恶气,还会把自己推到最糟糕的境地。
郑驰乐说:用凶恶和孤僻来武装自己、用威吓别人来证明自己,根本不可能撑太久。你的心绪别人也会看得一清二楚,最好的证据就是你们已经受到了排挤,被安排在最差最脏的营房里面。
滕兵觉得心脏被刺痛了。
他应征入伍,不就是想让自己这身蛮力找到能使劲的地方吗?可这条路已经被他自己砸烂了。
他没有恼羞成怒地斥骂郑驰乐,只是叹着气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郑驰乐说:别人眼里的印象是你自己给的,以前你的表现会影响他们往后对你的评价,但也并没有起决定作用。起决定作用的是你现在怎么表现、你以后怎么表现。还是说你觉得已经太晚了,一切都没办法再改变了?你现在也才二十六岁,连人生的一半都没走完,能算晚吗!
滕兵摇摇头:大道理谁都会说,实际上事到临头根本由不得你。
郑驰乐嘿嘿冷笑:我看是胆子太小了,只想躲在事qíng已经没办法更糟糕的壳子里逃避现实。
滕兵恼火了:你懂什么!你这么能说,倒是给我讲讲该怎么做啊!
郑驰乐没避开滕兵的怒视。
他踢了旁边的大铁桶两脚,捏着鼻子说:很简单,先把做得了的事qíng做好,比如先把你们这两桶脏衣服洗gān净。等你们把自己和自己住的地方拾掇好了,再去想怎么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
滕兵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站起来动起了手。
其他人见滕兵被郑驰乐说动了,都有些犹豫。他们站在原地一会儿,终于还是做起了相同的事。
郑驰乐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劳,他找到空chuáng搁下行李,枕着它进入梦乡。
乘那样的车真是太受罪了,他必须得休息一会儿!
晚饭过后负责这次集训的临时政委就召集所有人开会。
出来发言的政委正好就是郑驰乐碰上的那位。
郑驰乐仔细听着对方的自我介绍,知道他是谁后总算明白了这人为什么对自己隐隐有着敌意:这人是首都党校那边过来的,叫梁信仁,比关靖泽要高一届。当初关靖泽考上首都党校后就提到过这个梁信仁,因为梁信仁那时候就已经在首都党校混得很开,都跟他说好了要给他当开路人。
关靖泽最后选择转到淮昌党校这边,在对关靖泽非常看重的梁信仁看来非常不明智,毕竟首都党校代表的含义是其他党校远远无法比拟的,考进了首都党校就等于一脚迈进了首都这个圈子,起点都要比别人高不少。
梁信仁也许是从哪儿听说他跟关靖泽感qíng好,这才对他没好感。
郑驰乐想明白后也就不纠结这件事了,这毕竟是集训,梁信仁就算想针对他也会按照基本的规则来。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加大一点儿难度对他来说没坏处,有好处!
郑驰乐站直听完临时政委的安排,对于未来一个月需要应对的事qíng有了大致了解:集训集训,顾名思义,一就是集中行动,二就是接受训练。
这次临时政委一反以前让新生单独开班训练的惯例,煞费苦心地将他们安排在正式士兵里头参加训练、到集体营房住宿。这对于参与集训的人来说比往年要难上许多,毕竟以前训练虽然没打折扣,平时相处的却还是熟悉的同窗,心理上容易接受多了。
梁信仁对这种安排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踏实,与其花同样的时间做打了难度折扣、降了难度档次的事,不如一次到位,从根本上了解个彻底。我知道一个人,他以前在基层倡导新型养殖时曾经亲自去养殖场做了三个月的事,从日常的场地清理、家畜喂养到后来的销售渠道铺设、农副产品加工,他都全程做了一遍。梁信仁的语气微微加重,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傻,我们可是要当官的啊,官字怎么写?两个口,动动嘴让人去做事不就行了?可是你不做这些事,谁去做?动员农民和工人停产停业去搞调查?还是拿着国家的钱雇几个人去做?是,那样我们就轻松了,我们动员几句、签几个字就可以放手。但是我们的价值是不是体现在我们签了几个同意、开过几次大会?不,我们的价值在于我们能造福于人民,你们的根基在群众那儿!所以我们要体会就体会最直接的、要感受就感受最真实的,做任何事都不要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郑驰乐听完梁信仁的话后心里也深有触动。
他考党校的本意就是冲着党校毕业后直接进入体制内这个便利来的,而他想藉由这条路来做到的事也很明确:尽力让国医能救更多的人。
这条路走起来不会太轻松,没厘清的体系纷争要把它厘清,没搭起来的医疗制度要把它搭起来,最重要的是落后的方面要赶上去。
要做成这些事,光凭自己肯定不行、光凭臆想肯定不行、光凭一时热血肯定也不行。他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地从最底下往上走,同时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慢慢地拧出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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