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又有泪水模糊视线,我深吸一口气咽下哽在喉中的哭腔,清了清嗓子继续下文:“医生给我的建议是,这段时间我最好找一个我信任的朋友倾诉。他说我需要一个聆听者。但是我不希望朋友太担心我……他们总是尝试鼓励我,说实话这没什么实际作用,可如果我不表现出已经不再难过的样子,也许就会伤害到他们,让他们觉得自责。”
“所以你想找我谈谈?”他走在我前面,总同我保持着一步之远的距离,让我不会感到太紧张。
我轻轻应了一声。
驻足在石阶边,秦森取出相机,将镜头对准了前方茂密枝叶掩映中的一块石碑,微微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你信任我,不过不担心我会受到伤害?”
直白的问题让我无奈地一笑:“或许是因为你是专家,我觉得你会更懂该怎样处理。”
相机发出“咔嚓”一声声响。
“这种恭维我倒是一向受用。”眉间的褶皱舒展开来,他回身看向我,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明显闪烁着愉悦的光彩,显然已经被我的某些话取悦,“那么,现在说说看?你的确从来没有提起过你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把他拍下来。他就像一种独具魅力的艺术,也像我从前拍摄过的每一种事物,是这个世界给过我的最美的馈赠。我心中存着的那点期待,在那个瞬间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我仍旧期待明年春季的到来,期待能看到满树的刺桐花。
期待能和他一起来。
“其实我父亲有一些观点,和你的很像。”我听到自己告诉他,“比如你刚刚说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我们开始并肩走。
那个下午我对他说了许多我父母的往事,每每提到曾经的快乐时光,都不得不停下来掉一会儿眼泪。秦森是个合格的聆听者,他从不打断我,也不会唐突地、主观地分享自我经验或是对我进行安抚和劝说。他只是安静地听我说,哪怕是我情绪激动得泣不成声的时候,他也只会递给我纸巾,用沉默鼓励我继续。
渐渐我不再那么容易伤感。回忆往事慢慢不再像我印象中的那样痛苦。
到了傍晚双眼红肿地跟着秦森返回住处的时候,我身体疲乏至极,心里却不再像出门时那样压抑难受。那个时候秦森还没有买车,我们搭公交车回去,恰好碰上下班高峰期,车厢里拥挤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我身旁的一个男人一直在往我这边挤过来,起初我心不在焉并没有多想,直到他的胳膊有意无意地蹭过我的胸脯,我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然而不等我有所反应,秦森就已经拉过我的胳膊,将我扯到他身前。那是我认识他几个月以来,第二次靠他那么近。又一次闻到那股淡淡的松节油的气味,我浑身一僵。可他没有因此松开我,而是用左臂环住了我的腰,就这样将我揽进怀里,隔开了那个不断凑过来的陌生男人。
我僵直地被秦森搂着,能够感觉到他的下颚挨着我的后脑勺,温热的呼吸扫过我的头顶。我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已经快要忘了他是个主动派。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里即便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即便有那么多独处的时间,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越矩的事。他待我礼貌而又尊重,唯一一次进我的房间也事先征求了我的同意,原因还是担心我会自杀。
这些都让我几乎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叫人目瞪口呆的主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