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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节(2 / 2)

第一氏族 我是蓬蒿人 7212 字 1个月前

“在我大晋的天下,孤不希望再有云天商行受害女子那样的百姓,在自身遭受压迫剥削的时候,求告无门,也不希望再有人像她一样,对官府这般没有信心。

“国人联合会要保护好每一个人,官府要处理好每一项民政。

“若是大晋还有一人受苦受难,还有一个地方没有真正实现公平正义,这场革新战争就不能称之为成功,诸君,你我共勉吧。”

易州案之所以发生,一是因为彼处的州府国人联合会刚刚成立,差事还未走上正轨,二是云天商行内部的伙计思想、利益禁锢太深,由他们组成的联合会商行分部,在云天商行的压迫下形同虚设,并没有起到应有作用。

这是新法新制实践过程中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说不可避免。

好在有张仁杰这些巡查州县的朝廷特使,可以及时吸取经验教训。

说完上面这些话,赵宁拔地而起,在夜空中化作一道流星,向北方笔直投了过去。

张仁杰、李虎、县令等人无不执礼恭送。

旬日之后,燕平传出诏令:重拟边关将士、水龙队等国家英雄的俸禄标准。

皇帝赵北望的原话是,大晋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英雄,也不会寒了任何一个热血之士的心。

旬月之后,新的俸禄标准出炉。

边关将士、水龙队成员的俸禄成倍提升,逢有战事、任务,都会视战事、任务大小与立功程度,给予丰厚奖赏,除此之外,其它相应待遇都有明确改善。

此令一出,大晋的天下一片叫好声。

这是后话,暂不详提,且说赵宁回到燕平的时候,中原风云已有大变之势,这一日,将忠武军节度使府搬到汴梁的张京,正在跟麾下谋士交流天下大事的各种实时情报,忽然有卫士前来禀报:

“军帅,府外有人求见,说是金光教的神使。”

第六七三章 今时不同往日(上)

张京,昔日的流民乱军首领。

自从乾符七年,带着一群因为土地兼并而流离失所,即将饿死在荒郊野外的穷苦百姓,为了一口吃食攻打县乡地主大户的庄子,他的人生就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那场注定只是逞一时之快饱旬月之腹,要被官军围剿灭杀的战斗中,张京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生杀予夺的权力与痛快。

在此之前,每逢看到高墙大门,有家丁护卫牵着恶犬巡视的地主庄园,有扈从簇拥在乡间横行霸道、作威作福的地主少爷,他总是本能地畏惧三分。

他听过庄园里传出的丝竹管弦之音,虽然听不懂,可他觉得很好听,他还听到过里面女子娇柔的嬉笑,对地主富人的谄媚娇嗔,有时也心神摇曳。

可当他在庄子外看到那些穿金戴银、满身珠翠的女子,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丫鬟,都会对他高高扬起下颚,目光冷漠,一副生人勿进的仙女模样。

哪怕有些丫鬟长得丑,满脸雀斑满身肥膘,也根本不拿正眼瞧他这个泥腿子,仿佛他就是一坨牛粪,会玷污她们身上的首饰、脸上的脂粉,避之唯恐不及。

张京嗅到过庄子里的美酒美食,那是让他朝思暮想渴望至极的味道。每回闻到肉香,他的肚子总是呱呱乱叫,每次嗅到酒味,他都会闭上眼努力捕捉、回味。

可回到家,他只能吃糠咽菜,莫说饮酒,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闲暇无聊的时候,张京幻想过自己成为地主家的座上宾,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漂亮丫鬟蛇一般在他身侧献媚,左拥右抱的他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

那些平日里对他呼来喝去的护院家丁,他可以想怎么支使就怎么支使,想踹就踹;哪怕那些音律他听不懂,在那样的场景里他也一定会豪迈大笑,大声叫好。

若得如此,哪怕只是三五日,也能含笑九泉。

可这终究只是幻想而已,思绪收回的时候,他还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耕作,一面承受太阳的酷烈,一面忍受肚子的饥饿,在一天不如一天的日子里挣扎。

张京本以为他这一生注定了是卑微痛苦,要在死气沉沉的苦难中耗尽大好岁月。他不服,却没有力量去反抗、去夺取,无法跟高大雄阔的地主庄子作对。

直到他失去田地家产,沦为一无所有的流民。

直到他发现身边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他们无比怨恨地主富人,他们还对这个年年收取他们的血汗赋税,却没有保护他们的国家,同样痛恨。

张京看到了机会。

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能活下去,也为了威风凛凛闯进一次地主庄子,他站到高处振臂一呼,带着那些群起相应的流民,杀进了昔日里不可冒犯的地主大院。

对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支使、喝骂自己的地主家丁的怨忿,让张京用石头砸破了他们的脑袋;对夺取自家田产地主的怨忿,让张京用钢刀砍死了对方一家。

当仇恨淹没理智,愤怒充斥胸膛,群体情绪吞噬个体清醒的时候,张京发现第一次出手之后,后面就不可能刹得住车。

他本想坐在地主家的厅堂里尝尝富人的感觉,可他却夺过家丁的火把烧掉了那些房子;他本想将那些美貌丫鬟据为己有,却让她们一个个成了刀下之鬼。

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地主家的房子,不都是靠剥夺他们的粮食财物、吸他们的血建立起来的吗?既然如此,那就毁掉它。

那些趾高气扬的丫鬟、绫罗绸缎的女眷,把猫猫狗狗抱在怀里怜爱的时候,不是对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不屑一顾吗?

既然她们不把自己当人,那杀了也是出了一口恶气。

在杀戮中,张京跟流民们唯一没有忘的,是本能。

他们把桌上的酒肉美食塞进肚子,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将库房里的粮食全都扛走,凡是能看到的一切可以带走的金银珠宝——哪怕是女眷丫鬟身上的首饰,他们也都扯下来装进了自己怀里。

从庄子撤走的时候,于人影幢幢的流民队伍里,回望在高达三丈的火海里燃烧的庄园屋舍,张京的感受只有一个。

痛快。

他觉得,这份痛快,该来得更早一些。

在随后的岁月里,带着流民们不断攻杀、掠夺地主庄子的张京,得到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

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在他周围,真心尊敬他畏惧他,服从他的指令,只需要他一句话,手指向一个方向,便有成千上万人大吼着奔杀过去。

那些他曾经敬畏的县乡地主庄子,被他一座座踩在了脚下,他可以任意决定对方的生存与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