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时候是半夜,具体几点并不知道,毕竟我手机也在包里,一并丢了。佟道珩在我身边躺着,我是干干净净凉凉快快的,他也干干净净凉凉快快的,我俩各盖着一条薄被的两头,当中是空的,所以我才会被冻醒。
我头疼欲裂,只觉得空调的凉风全都吹到了我脑袋里。挣扎着下床,我就得感叹佟道珩的活儿做得细致,连睡衣都给我换好了,就是我之前让他穿走的那件旧上衣。
我想着去窗口吹点儿热风,只是走了没几步就磕到了椅子,动静儿特大不说,我这脚趾头也跟着疼起来。
佟道珩一下子就醒了,下床来抓我,“不好好睡觉,你要干嘛去?”
“别碰我我头疼。”
“你躺着可能会好一点。”
“不用你管。”
我的心中仍有一个热风的梦,佟道珩却认定了我的脑子里现在有一盆豆腐脑,根本禁不住晃荡,必须乖乖躺好。
我皱着眉,心里很烦,我说你放开我,我吹得浑身各个关节都冒凉风,我想去暖和暖和。
佟道珩说,这还不容易。
他随手调高了空调温度,又用被子围好了我,“被都给你盖。”
欸不对啊。
“你孩子不是丢了吗?你为什么这么镇定啊?”
佟道珩背对着我,声音发闷,“我又让人摆了一道。”
噢。
那还是不对啊。
我这不是也让人摆了一道?
佟道珩说,你刚才在楼下喊我的时候都不是好动静儿了,我还以为你碰见歹徒了。
“我本来饭吃得好好的。你以为我乐意过来?”
按理说我应该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他说的——天底下如果没有一个人想跟佟道珩不好,那我肯定不在这个天下面生存。但是我想,既然都已经躺在一个床上了,不仔细了解了解这里的事儿,还真有点儿对不住我这大半夜的跑一趟。所以也因此生出了一点耐心。
佟道珩说:“饭吃得好好的,恋爱也谈得好好的呗?”
“那是相当好好。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特不屑地,“我说出来你都不能信。”
我立刻爬过去捂住他嘴(下意识地),“你先别说啊,让我猜猜。我可喜欢看那种家长里短的节目了,最近积累不少社会经验。你别说啊,让我猜猜。”
佟道珩看看我,眼睛没有睁得很大,半睁着,眉间舒展。我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尤其是一想到我现在是个有男朋友的人,这么大半夜地趴到另一个男的身上,似乎不太好。
可以说非常不好——尤其是想到我的男朋友还在单位努力工作,而我趁他不注意就跑到了好几年前的前任家里。
这就更不好了。
佟道珩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很自然地把手搭到了我后背上来回地摸。
我说是不是谁跟你老婆工作上结仇了,然后把你儿子藏起来了?
他摇头。
“那就是那个情夫哥,十分想拥有自己的小孩儿,但是你老婆为了让你俩的儿子能有个健康快乐童年,执意不生,情夫怒而拐卖儿童。但最终还是悬崖勒马,没有走上违法犯罪道路。”
他又摇头。
我把手举起来,“给个提示。”
他眼睛转转,又看过来,“前丈母娘。”
我就惊了。
“不会吧?她有病啊看着你们着急?”
“我也怀疑她有病。她可能真就是有病。”
“为什么啊?”
“为了能把我俩再捏到一块儿去。为了让我俩再意识到孩子的重要性。”
我说那你俩意识到了吗?
“意识到了啊。她后悔了,大概是觉得家里要真的出点儿什么事,还是膀大腰圆的男的比较靠得住,她现在那个就是个秧子,没跑几步自己倒是要喘好一会儿。”
在这个夜里,我提出一个发自心底的问题。
“你们已婚人士都这么草率的吗?看体力挑人。”
佟道珩还真的很认真地跟我讨论起来了,“确实啊。你没成家不知道,家里需要出力气的地方真的很多,身体不好真的不行……”
我又捂住他的嘴了。
“别说了。徐钊身体挺好的,不照你差,我不太想知道我以后生活会有多幸福了,不用跟我讲了。”
佟道珩呜呜地还在讲话,我知道他是在说,“扯什么淡,明明都没有的事。”
“就是有。”
他挣扎出来,“就是没有。”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要真和他在一块儿了,你今天就不会过来的。”
我就更不好意思了,他这把我说得跟贞洁烈女似的,我还真不是。
我如实说是我喝多了,一时昏头了。徐钊不在我身边,没看住我。
佟道珩看看我,笑了。他说那你给我指条路,我怎么做你才能不跟我掰?
“没路。我有病吗我跟你混?徐钊那么好。你别以为我脑子还跟以前似的转不动。”我就捏着他那张大脸问他,“早干嘛去了?我不找你你不知道找我的是吧?凭什么我总要巴着你?”
“我留你了,”他好高的调子,声音忽然又低了,“不是没留住吗?”
我这就懵了,想了一会儿才说,“感冒药啊?”
佟道珩羞涩地点头,十分纯情。
“操你妈。”
“那我就是,呃……”
“有话好好说会死吗?”
“我,我学呗,我学还不行吗?”
我说行,你学呗。
佟道珩这就来劲了,在我脖子上好顿蹭脑袋。
我说你学学这个行,以后追别人的时候也能用得上。
他终于说软话了,“我错了。我等你行吗?你别跟我断了,我等着你。”
“滚。”
“别啊。”
“睡了傻逼,别出声了。”
我心知肚明他是直到这会儿才对他之前那个家彻底失望,就算我不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跑过来,他明天不找我后天不找我,大后天一早准就要找我。站在他的角度来想其实也无可厚非:如果我有一个孩子,我肯定还是希望能跟儿子的爹再过下去,自己高兴不高兴倒不是会放在第一位考虑的。他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无所谓,但是我很有所谓。我在他犹豫的期间碰见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好人,我们之间没有过那么深刻的仇怨,没有过解不开的误会,只有非常单纯的吸引和沉迷。
我确实有点儿仗义,却又不是个傻子。
他乐意等我就等去吧。
我反正要先顾顾自己。
我琢磨,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顾顾自己,既然来了有的话就得说开了。我转过去面对他——佟道珩居然睡了?
哈?
我立刻把他抽醒。
我说你醒醒,有几个事情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