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出租上,夏深一直低头蜷缩在角落,像受了巨大的打击。
他绕不去的无非是那叁件事。
令他恐惧的奢望与自己速度惊人的心理变化、优秀的她身边优秀的他们,永远无法摆脱的出身和过去。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蹬鼻子上脸,恬不知耻。
他闭目不安地靠在玻璃上,试图用那一点点凉,给自己的痴心妄想降降温。
阮蔚然浑不知情,在一旁看着表象,有点后悔今晚让他陪自己出门。
她伸手过去想试他有没有发烧,结果碰到了一片湿泞,不由皱眉。
想到他在诊室时脆弱的模样,又不敢大声,只轻点他脑袋嗔道:“小哭包,哪来那么多泪,你是水做的吗?”
听她这样温柔的哄逗,夏深更委屈,忍着羞耻的哭音,眼泪扑簌簌地掉。
阮蔚然铺开手掌,按在他头顶揉了揉:“软软吹吹,眼泪飞飞。”
她身随话动,果真在他脸侧轻吹了一口气。
夏深一怔,不敢相信地扭头看她,鹿眼儿潮湿,水光潋滟,睫毛忽闪忽闪地眨。
阮蔚然昂了昂下巴。
那骄傲劲儿,仿佛对自己的魔法胸有成竹,夏深忍不住笑了。
“哎,这就对了,”她对着这张软萌无害的脸,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就着那毛绒脑袋又摸了一把,“乖孩子!”
他哭笑不得。
司机按照阮蔚然的要求,先去了燕大东门。
“回去吧,很晚了。”
夏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嗯。”
刚要开门,听见她说:“明后天不用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摸着门锁的手又收了回去。
“放两天假,你好好休息,工资照发。”
听到这,他暗自狠舒了口气:“我没事的,不用放假。”
阮蔚然一本正经:“你心情不好的话,做出来的饭也不开心,我才不要吃。”
好新奇的理论,他心里发笑。
“去吧,我也累了。”
夏深无奈,只能下车:“学姐再见。”
“再见。”
出租尾灯一闪,驶离不远后拐了个弯进入丽水湾北门主路。
他看着午夜的街灯和空荡的路口,怅然若失。
阮蔚然今晚码完字忘记放存稿箱就出去瞎逛,出电梯时,正在皱眉听着编辑狐狸每分钟九百个字的魔鬼语速在她耳朵边疯狂吐槽,这个人不去说rap真是中国说唱界的损失。
转弯看见一个人影立在她家门口,挺拔俊雅,在窗口漏进的月色里静如雪松,她捏着手机的指尖不由收紧。
那人听见脚步声回身,阮蔚然挂了狐狸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把另一个号码拖出,在他靠近前按了下去。
“然然,”任嘉泽唇角卷着笑,眼眶却是红的,“你搬回来了?”
阮蔚然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别人用过的东西,她绝无可能容忍。
电话另一端传来娇软上扬的尾音:“然然?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阮蔚然绕开面前的人,擦肩走过时,一句话回给两个人:“管好你丈夫。”
任嘉泽僵在原地,对面陷入寂静,她无意废话,挂断手机开门。
任嘉泽转身挡在门口,拼着短暂的时机,跟她说着两年前没机会说的解释:“然然,我不是,我根本就不爱她,结婚只是为了给她父母……”
“任先生。”
阮蔚然打断他,终于偏头给了他目光,跟两年前分开的那天一样,疏远漠然,只是少了痛苦和失望,无情无绪,无恨亦无在意。
他还没来得及表明忠心,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可他不想相信,那么多年的感情,难忘的回忆,她真的可以用短短两年就放下。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任嘉泽不肯放弃:“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变过。”
如果是以前,阮蔚然铁定会讽刺地笑笑,再挖苦两句心内科医师果然厉害,连心都可以分八瓣地爱。可现在,她懒,没有意义的事,能少则少。
“谢谢,让开。”
“然然……”
“任先生,这么晚了,还是别去警局喝茶了,早点回家吧。”她迫不得已用手肘推开愣住没有动作的人,进去锁门,脱下罩衫扔进垃圾桶。
躁生欲。
次日醒后躺在床上,阮蔚然就着窗帘缝隙的光,看自己伸开的手掌,无法自控的细抖坦白着蠢蠢而动的施虐与破坏欲,她看了眼手机的日期,这个月提前了,想来是最近情绪波动太大。
起身整理自己化好妆,阮蔚然翻出一个背包下楼上地铁到春安区,先去了趟银行,然后打车到虚无主义。
核心区的办公室,简流倚在办公桌边,禁欲的白衬衫穿他身上,比不穿还要风骚。
他看着优雅迭腿坐于沙发前的人,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额角:“我说姑奶奶,你这要求有点高啊。”
阮蔚然挑眉:“我要求高?”
“光四爱且非双性这条,就卡死多少人,你还要干净、长期、性子温和、不抽烟不喝酒、废话少的,”简流掰着指头数,“哎,我建议你到大学城门口蹲新生去。”
阮蔚然瞪他。
简流拖过椅子坐进去,继续跟她吊儿郎当:“降降标准,咱这又不是要白头到老,干嘛那么苛……”
啪——
几沓子捆得整齐的现金在茶几上开出一扇弧形的花。
简流挑眉,瞅着那堆钱调笑:“唔,头牌伺候。”
啪——
双花并蒂。
简流唇角微收:“贵宾,随便挑。”
啪——
简流不说话了。
阮蔚然起身打开包倒扣,花海瞬间撒了一地。
简流看着潇洒飞花后扔掉背包俯视他的人,眼底晦深,默了一瞬:“你认真的?”
她继续说自己能给的条件:“除了这些里他应得的,我可以管他全部衣食住行,给他零花钱,交保险。爱情以外,他想要的一切,只要我有。”
“我的要求,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