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前听十一娘致歉,说是刚迁新居,各处人事还未安排妥当,只将起居之处先收拾了出来,故而为了方便之故,只好请客人往内宅居院坐谈,但十一娘身为晋王妃,居处必定设有厅堂,不大可能只有花园廊房吧。
才正疑虑呢,便见十一娘向右一转。
面前又是一排白墙,屏门上刷着青漆,过了这一道门,茵如方才看见规规整整的院落。
不似那些高门大族,主母所居正院的厅堂皆为坐北朝南,晋王妃的居院里,正厅却是面西设立,座落在高出两层的台基上,而南北两侧依然是有游廊相连,厅堂前的院子甚是敞阔,只挨着游廊的花坛里植有梅树,正当绽放之季,梅色艳艳。
待到厅堂阶下,茵如正要除履,却被十一娘笑挽手臂阻止了。
冬季寒冷,自家人,不需那么拘束。
这样便上了台阶,直到厅堂前方才有婢女过来服侍着除履,虽然仅着罗袜,但踩在厚厚的毡毯上头,自然也不会感觉到寒侵足底。
这处厅堂完全是依古风而建,四面敞空,而不是时下所兴的半开半闭,不过因为冬季寒凉,故而四面皆垂织锦毡挡,却并不接地,即便今日天气不算晴美,厅内却也不显阴黯。
而四围垂毡,底衬均为赭色,一面印织山水抑或植画,一面竟是印织文字,间别为饰,甚有雅趣。
茵如细细一看,字毡上有桃夭、汉广、芄兰、山有扶苏等等诗篇中的词句,而垂毡上的织画显然是由诗意衍生,这样相间衬映着。
厅内地台,也是由三面画屏围隔出来,屏挡上画的是仕女游春,为这俨寒冬季,凭添一股春意盎然,而跽坐下来,并不防碍观赏院中梅色,又兼旋绕鼻端隐约的沉水香息,还有镂雕炭鼎里散发的融融暖意,手里再捧一盏婢女刚刚烹好的热茶,竟让人有种置身于春暖花开时节的错觉。
茵如默坐一旁,安静的倾听着十一娘与丈夫说起那些朝堂政事,心情格外复杂。
她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年那个十一妹青稚的眉眼了,如今对面前的晋王妃,唯有敬畏而已。
或者还是间杂着几许羡慕吧,同为庶女,可两人现下处境,竟然如此不同。
虽然茵如早就放下了那些不切实际的虚荣心,但身处此情此境,回想到过去种种,未免还是有些怅惘,这与妒恨无关,说得确切一些,仅为自卑而已。
莫说荣华富贵,就算是眼下的平安喜乐,她也没能确实握牢,日日忧心,一切只是镜花水月,当婆母与丈夫得知她不堪的从前,便会彻底失去。
怎比得十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