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此生注定有许多遗憾,可我还是格外庆幸能够与你相识。
又是长久的沉默,几乎让渥丹这个旁观者都不能忍受沉默之中的浓郁悲凄。
男人却终是叹息出来,但紧跟着的又是笑意,竭尽所能的笑,仿佛就像初识的年岁,隔着花团锦簇,却依然被那样美好的她震惊,忍不住就唇角带笑,纵然只是远远观望着。
既然都来了,就赠与我一幅画作吧,相识至今,细细想来,仿佛你还没有将画作馈赠予我。
好。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渥丹却看见老师的眼泪一滴滴地打在交握的手指上。
她不忍多看,嘱咐仆婢预备笔墨,她看着老师执笔的手剧烈颤抖,许久都不能落笔,她终于忍不住悲怆,干脆避开了这场生离死别。
接近中秋了,天上不是残月。
可那一夜的月色,在渥丹的记忆里,却是分外清寒的。
她们离开的时候,林宅已经是哭声一片,但渥丹记得老师虽然眼布血丝,却没有泪意。
接下来的很多很多日,老师都没哭过。
可是却如行尸走肉,老师再也不觉得饿,甚至也不会察觉渴,她就这么没日没夜的睁着眼,看着日出,直至月移。
琅玡师公急得团团转,有一天血红着眼让人把上清观的酒都拿出来,拎起一坛,直接塞给渥丹:丫头,今日你必须把莹阳给灌醉了,我宁愿看她醉死,也不愿看她这副模样!
于是渥丹终于听见了老师的醉话,坦诚着这些年来的遗憾,坦诚着当爱人病逝的怆痛。
酒醒了之后,老师看似恢复正常。
但她的笑容少了,也减少了宴饮,她开始拒见外客,她一日日地把自己封闭起来。
她没有再提过林霄上,也再也没有画过写意,她不让人窥见她的悲哀,她把属于两人并不频多的交往,统统深锁于一个人的记忆。
很多年来,其实莹阳并没与蓝氏有过任何交道。
渥丹曾经埋怨蓝氏。
她看得出来,蓝氏对林霄上也是深怀爱慕,否则她作为林霄上的结发妻子,不会哭求老师去见林霄上最后一面,但蓝氏的爱慕,多少自私,固然渥丹不会强求蓝氏成人之美,但既然她已经如愿以偿,为何又要打扰老师本来洒脱的人生?
渥丹那时固执的认为,倘若老师并不知道林霄上对她也有情意,或许遗憾与伤痛就会减少几分,不至于在林霄上病逝之后,如此悲寂渡日。
可如今的十一娘,依稀懂得了,就算老师一直被瞒在鼓里,当与爱人生死永隔,也同样做不到谈笑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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