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渡之罪并无铁证,这时也不是计较时候,关键还是谢饶平,绝不能容纵他有翻身之机!提起这事,薛谦未免恼怒:我承认六郎在子侄一辈才华最佳智计不俗,然则终究还是一个未有入仕之人,只凭猜疑,如何就能肯定伯璋为奸恶之辈?我与伯璋共事四载,确信他也是为裴郑两族不平,心心念念在于拨乱反正,我听六郎劝阻,不曾对伯璋交底,坦言薛家已经掌握太后构陷忠良人证,已经是待友不诚,六郎却还建议我上谏圣人戒备伯璋,岂非小人之行,太过荒唐!
齐光见父亲一昧信任冯伯璋,也只好缄默,待父亲平息怒气后,才将祖父决定那后路之计说了一回。
依我看来,都是多此一举,不过也得防备万一,罢了,就依你祖父所言,这事我不反对。
薛谦挥挥手:我不曾当真怪罪陆离,你也不用为他多废唇舌,你们手足之间,往常如何今后依旧如何,不用看我脸色左右为难,你去罢,别再这烦我,让我安静安静。
薛谦虽下了逐客令,到底还是被儿子硬拖回了书房,又嘱咐仆役添了炭盆御寒,才告辞离开。
薛谦看了阵书,仍觉心腹气躁,提笔写了满满一张静字,才觉得焦虑略缓,唤了个侍妾入内烹煮茶水,半闭着眼睛斜靠凭几想开心思。
他自幼受姑父裴相指教经史,与裴家几个表兄弟亲近友善,裴氏遭遇灭族之祸,薛谦当年亲至刑场目睹那样惨烈情境,简直睚眦欲裂,只恨不能舍命相阻,憋着心头怨怒,隐忍偷生,甚至向太后低头谋取官职,所图不过有朝一日能为裴郑两族平反昭雪,将谢、毛等奸党手刃祭忠。
三年隐忍,终于有了一丝曙光。
陆离却坚持太后不会善罢甘休,他之所为是将薛家置于险境。
可依薛谦看来,只要圣人坚定心意,韦太后又能如何?薛家没有亲族掌兵,韦太后难道还能故技重施诬篾薛家谋逆?
冯伯璋从前也是姑父门生,更当裴郑遇祸时上书谏劝圣人明断,后又挂冠请辞,忠义可鉴,又怎是奸邪之辈?陆离未免太过多疑狭隘,单凭冯伯璋力保一个刘渡,就笃信同为恶劣。
陆离又哪里知道,若非四年以来圣人依然顾忌孝道,不肯彻底清除韦毛等太后党羽杜绝后宫干政,他与伯璋也不会如此急躁。
刘渡事小,谢饶平等才是巨奸,不除不能让官制清明。
薛谦也知道内宦顾怀恩这些年来收受贿赂积蓄家财万贯,然而纵然当年圣明如高宗、文宗,不也有内宦荣华富贵,只要不祸政殃民,一切还在控制当中,不就是因为圣人庇纵日子过得锦衣玉食,算不得大事,更何况冯相与顾怀恩并无直接联络,怎么谈得上勾结内宦?
至于太后欲借刘渡案陷圣人不利,薛谦更觉滑稽。
四年以来,太后党坚持欲将刘渡治死,无非是为张显谢饶平平定汉州之功,将功补过,再调任朝官,甚至重入政事堂,然而毛维与韦元平却始终无能掌握确凿证据治死刘渡,难道刘渡遇释后,就能立马掌握铁政?!
再者就算是太后欲擒故纵,仅凭区区刘渡,又怎能让圣人尽失臣民拥戴?难道毛维与韦元平这么多年察无实据不算责任?
圣人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释放刘渡,追究谢饶平陷构之罪,怎能在这时但凭捕风捉影就自乱阵脚,造成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