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柳正倘若不是柳氏宗主,太后也不会废心笼络恩服。
想到这里,太后不免目光锐利她原先以为四妹是因谢郎才至于对她恼恨不满,可当她入宫,四妹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嫁入谢府,没想到却是宁愿嫁柳正为继室。那是她第一次看走眼,错误低估这位妹妹的心性。
太后在此百感交集时间,偌大正殿仿佛落针可闻,安静得似乎连朱红立柱边上那个镂花铜鼎里的薰香化烬声息,都清晰可闻一般。
坐吧。终于,太后轻轻一拂大袖。
韦太夫人这才起身,微两步于朱绒织金大毡上的一方锦榻,坐下前,仍不忘一个肃拜礼。
而在她身后,一同获诏入见的柳蓁却仍在原地,只未再膝跪,而是改为跽坐。
最近一次见四妹,仿佛还是新岁朝礼,当日繁琐,也未及与四妹闲话家常。太后却仍旧忍不住平易近人,这确是她习以为常,说完后自己也觉懊悔,果然便得一句正旦朝见大礼,是妾身不敢逾矩。看似自责,却避而不谈数回推辞宴见一事,导致太后自觉无趣,干脆也不再邀。
这不是跟自个儿添堵么?太后微咳了一声,似乎这才留意见柳蓁,微笑说道:怎么竟是四娘随你入宫?
只因七娘年小,得知长住禁内不免惶恐,四娘友睦,不忍见七娘不安,故自请入宫。太夫人根本不提什么诚心祈福的话。
自请?太后挑起一边长眉,居高临下瞥了一眼一直垂眸低面的女子,只从那不自觉般握紧的拳头,也能品度出怨愤不甘之意。
于是她一声长叹:我也知道,七娘这样年岁,又历来娇生惯养,只怕乍一时间离家而居禁内会不习惯可谁让我好端端竟就犯厄呢?也实在别无他法。再看一眼四娘,面孔更是低下去几分,拳头也握得更紧。
柳蓁此时也不是完全装模作样,她纵然因为祖母劝慰,再经十一娘一番开导与坦诚身份而斗志昂扬,这时再不存轻生之念,然则当见太后一副神彩奕奕却仍称犯厄无可奈何,不由想到当年这位佯作关心母亲重疾不起时的旧事,心中哪能没有愤慨,是以便将祖母临入宫前叮嘱的不甘怀愤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太后又故作关切问道:可四娘不是就将出阁?若因我之故,耽搁晚辈婚事,哪能安心,罢了,那合适之人再寻就是,万万不能让四娘委屈。
这时,本应由柳蓁呈情示忠一番,故而太夫人也没急着插嘴,然而过了十余息,柳蓁却只是看似恭顺跽坐着,太夫人当然不能继续沉默下去,说了一句:太后凤体安康为重,妾身怎敢只顾私己,四娘一贯忠孝,也万不会觉得委屈。最后一句,语气沉肃下去,警告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