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之,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英一武约了出来,你怎么又闹起了脾气?”许湛正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徐怀安,他硬挺挺地拦在了徐怀安跟前,死活不肯让他就这样离开樊楼。
徐怀安面色冷凝,那双璨若曜石的眸子扫过许湛担忧又惊诧的面容,便已从未有过的讥讽语气对他说:“幼时你父亲宠妾灭妻,养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你回回来梁国公府与我哭诉,还在我跟前赌咒发过誓,说这一辈子都不会活成你父亲的模样。可如今你呢?”
他清楚地体悟到了自己的心内蓬勃汹涌的怒意,这点愤怒不只是因为方才许湛与英一武话里话外对苏氏的贬低与轻贱,而是因为他猛然发觉到如今的许湛已变得了一个和英一武相差无几的纨绔子弟,只有风流,不见半分人性。
许湛被徐怀安这一番裹着沉沉怒意的话语砸懵在了原地。他被徐怀安骂得蒙头找不着北,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雅间发生的事,却还是想不明白徐怀安为何恼怒至此。
往日里徐怀安最会收敛和克制自己的心绪,从不曾以如此冷厉的语气责骂过许湛。
密友的异常让许湛心里十分慌乱,连带着都没了玩乐狎.妓的意思,“慎之,我虽不明白自己何处惹恼了你,可我大致知晓你不喜欢英一武的为人。这樊楼热闹非凡,我弃了他跑下来寻你只怕也会惹怒了他。”
他是进退维谷,哪一边的密友都不愿得罪。可徐怀安气量宽广,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睚眦必究的人,楼上雅间里的英一武却有一副十分记仇的性子。
徐怀安拢回清明的目光,顷刻间清冷的面容里哪里还有方才的恼怒,他道:“你去吧,我先回梁国公府了。”
说着,两人便在樊楼的大门前分别,许湛目送着徐怀安清濯的身影远去,心里虽不是滋味,可还是转身回了英一武所在的雅间。
*
徐怀安驾马回梁国公府的路上沿途恰巧经过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门廊处仍挂着那两盏红彤彤的大红灯笼,本该紧紧闭阖的红漆木大半正微微开了一条缝,小厮们先推开了大门,之后便担忧着对身后的人说:“夫人,外头风寒,您当真要在此处等世子爷吗?”
夜半春夜寒。
苏婉宁披着一件墨狐皮大氅,端立在红漆木大门旁,朝着街道左右张望了一番,却只能瞧见一阵阵沉寂无比的暗色,哪里有许湛的身影。
近来许湛身子不适,邹氏自己舍不得管束他,便在私下里几次三番地提点着苏婉宁,要她多规劝许湛,不能再让他成天去花楼里耗损肾元。为此苏婉宁还费了不少精力去为许湛寻合适的良妾,只可惜许湛连瞧也不愿瞧那几个良妾,今晨发了一通邪火后便去了樊楼。
“夫人,如今更深露重,瞧着世子爷是不会回来了。”守门的小厮受过苏婉宁的恩泽,便上前小心翼翼地劝解道。
苏婉宁却只是粲然一笑道:“你们都去歇息吧,我在这儿等着世子爷。”说话间,她已藏起了杏眸里的疲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立在红漆木大门旁,静静眺望着远处迷蒙的夜色。
不管她今夜等不等得到许湛,这望夫石般的痴傻行径也必须做完,否则明日邹氏还不知要怎么磋磨她呢。
她哪里是在意许湛的死活,不过是想让自己活的松快些罢了。
小厮们见劝不动苏婉宁,便也只得缩回了门廊之中,自去寮房里烤火取暖了。
顷刻间,大红灯笼之下便只有苏婉宁一人如一株青莲般静静伫立着。她的眸光幽远又淡薄,就仿佛一缕抓不住攥不劳的细烟一般,下一瞬便要随风逝去。
徐怀安与永芦在拐角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永芦率先感叹着道:“方才许世子还在樊楼说她不是,可奴才看来,这位夫人又贤惠又大方,还极爱重许世子,连这么冷的夜都要等着许世子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