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在松市的演出,这天的曲目表一律挑选了由付晶作曲的歌。
落地式话筒的顶部绑了一大束干燥处理过的黑色玫瑰,当他面向观众时,敞开的花蕊恰好盛放在喉咙前,就像自喉管处汲取血液后振翅飞离的蝴蝶。
付晶经常被人评价说,台上和台下判若两人。而每每登台,只要一走进那道属于他的光芒里,之后的记忆几乎全是一系列现实景象的断壁残垣。
还在Moonquake的时候,有次演出途中他的下巴不小心敲到了吉他手的琴头,直接磕破了皮。现场太吵,连下颌关节狠狠撞击的弹响都被吞吃入腹,一条血线从下巴尖儿勾勒到脖子,若不是观众们惊恐的表情,他自己根本就毫无知觉。
理智被反向关进了监牢,变成了助纣为虐的怪物。
时隔多年,跟着沙利叶的短期巡演再次回到松市,即使是站上泰坦女王的制高点,和身处其他livehouse时的心境似乎也并无差别。
他十四五岁时,只是站在黑暗的观众席间仰望过这个遥远的宇宙。舞台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整个世界,对于当时的付晶而言,无一不显得宏大而神秘,如同面对着可望而不可即的庞然大物,你的无知和畏惧恰恰描绘出了它力量的形状。
那时的他不会知道,这里的演奏区域非常狭窄,窄到唱歌时背着身倒退两步,就能踢到鼓手的底鼓;房顶很矮,所以几乎用不到踏脚台,毕竟一踩上去脑袋就会顶到天花板;音响和照明设备比较陈旧,可以选择的种类又很少;地板踩上去会发出难听黯哑的嘶鸣声,为了掩饰这点,往往需要在调音时将低频减弱。
除非你有勇气挣脱掉引力的束缚,否则将永远被禁锢在地面,禁锢在砍掉翅膀的日常里,然后当有一天亲眼目睹了别人的强大时,望而却步。
live上唱了最近新写的抒情歌,曲名叫做「关于你的这个梦」,这次特别改编成了原声乐器(Acoustic)的版本,就是为了赋予松市一些与众不同。
演奏进行到这首歌曲时台上唯独剩下两人:付晶坐在高脚凳上弹木吉他,而加京则负责键盘以及和声。
若换作之前,他会很抵触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这种情感细腻的曲子——因为付晶讨厌示弱,并且更希望通过表演和世界观的呈现去征服观众。
然而现在的他反而不那么介意了,他唱他的,听众爱怎么解读是他们的事。
说白了,听歌的人,无非是在自我代入那些主观愿意看到的部分,每个人都沉睡在自己的巢穴里,他的呓语或歌唱,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缕风吟罢了。
经过狂风暴雨洗礼后的会场一反常态地安静,换和弦时付晶的手指厮磨过琴弦,发出了干燥的擦弦声。
半明半暗的灯光将他的歌声雕刻出轮廓,他能够清晰地辨别出嗓音接触到空气时凝结而成的质感。
披着最耀眼夺目的星光唱歌,却如同躲在过去的影子里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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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晶其实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或许是大脑认为那些记忆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于是自行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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