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起膝弯以后向诗发现:人比他想象中来得要轻。
走进卧室时腾不出手,只能用脚去带门。他不禁联想起小时候,每次自己这么做,总是不免被家长教育,提醒他要好好走路。那些本能的行为被一次又一次地纠正,没想到如今却再次死灰复燃。
改不掉的习惯终究是改不掉。
他耐心地替付晶掖好被子,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一一拨开,似乎是觉得痒,睡着的人居然皱起了鼻子,微弱的呼吸声又浅又平。
看着他的模样,向诗疲惫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眼角被困乏挤压得酸涩不堪,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正欲转身离去,谁想衣服的下摆突然被人扯住。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背后响起了含糊不清的梦呓:“……你别走。”
有那么一瞬间,向诗以为他醒了,或者是在装睡,于是僵硬地转过半个身子,发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并没怎么使劲。付晶的嘴还微微张着,可以隐约看见牙齿整齐的边缘,那道白色的壁垒之内仿佛堆积着千言万语,只是现在的他一句也说不出口。
“好,我不走。”
离床不远处摆着豆袋沙发,他维持着上半身不动的姿势,伸出腿将东西够了过来。任由对方这么松松垮垮地拽着,向诗小心翼翼地在豆袋上坐了下来。
床头灯的亮度被调至了最暗,而他早已困得濒临极限,灯光穿过眼睑,落下一块块失真的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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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晶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是高中生,穿着制服的衬衣西裤,领带的下半截塞在胸前的口袋里,堆在小臂上的袖管依旧翻得乱七八糟。他站在一道熟悉的大门前,自恋地理了理头发,然后按响了门铃。
“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去他房间里等吧。”——出现在面前的人是永远温柔的白阿姨,原来向诗不在家。
道过谢,付晶熟门熟路地闯进了别人的领地。他舒服地窝进了常坐的那只豆袋沙发,怀里抱着蓬松的大靠垫,四周摆满了书籍和奖状,每一样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此刻的他被向诗的世界所包围,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等待,无所事事。
陷在令人懈怠的沙发里,付晶蓦然意识到眼前的事物开始一样接一样地消失。
他吓坏了,想跑出去一探究竟,然而根本就找不到门。
他急得要命,只能拍着墙壁嘶声力竭地大喊:“白阿姨!你在吗?向诗人呢?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回荡在耳边的声音千疮百孔,他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喉结的位置。
变声期低黯嘶哑的嗓音如同一根生锈的锁链,串连的扣环一枚枚腐朽崩坏,最后彻底断裂成了满地的尸骸。
喉咙痒得厉害,不停拍打墙壁的右手也逐渐变得酸疼,房间里早已空无一物,他害怕关在此处的自己迟早会一同消失。
正在这时,向诗出现了。
虽然是背影,但他不会认错。付晶顿时松了口气,嘴边刚咧开个笑容,却发现跟前的人并不看他,只是兀自冲向了墙壁,好像他能一鼓作气穿过坚硬的水泥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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