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还有未消失的笑意,只是目光却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扶手箱里的手机响了,秦淮接了起来,神色很平静:“师父?刚送安医生去上班了。嗯,我马上就到了。”
任何一天走进一家公立医院都人满为患,即使只是早上七点半,门诊楼里都挤满了人。医院是见过人间最多人情冷暖,喜怒哀乐的地方,这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出生,也有人在死亡。个人的命运被融汇到奔腾的河流中,显得是那么的无足轻重。
自己眼中天塌下来一样严重的事情,最后也只会被浓缩成社会新闻上一句最不起眼的话。世界的车轮滚滚而动,众生都是路边的蝼蚁。即使这一次侥幸地能躲过车轮的碾压,也许正在劫后余生地喘气的时候,下一趟车轮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了。
安良每天上班都能看见这样纷繁复杂的人间世,见怪不怪地准备朝电梯走。但是他却突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
人的警觉性是很奇怪的东西,我们后颈上细小的,微不足道的汗毛曾在千百年的进化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救过我们的性命。时至今日,后背暴露在陌生的空旷中依旧会让人觉得不安。
安良猛然回过头去。
挂号的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安良的目光快速地扫了一遍,也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
也许是他自己太敏感了,安良摇了摇头,走进了刚好打开的电梯门之中。
人类进化出来的本能想要救宿主的一条性命,却抵不过宿主自己的天真无邪和茫然不觉。
秦淮在纹身店停下了车,看见店门还没有开之后他有些惊讶。周之俊是个很准时的人,多年的部队生活让他的生物钟比村里过年的公鸡都准时。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七点半开店门,多年来雷打不动。
不止如此,秦淮走进店里之后才发现周之俊连灯都没开。他打开了一楼的灯,看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师父。正准备掏出手机来问周之俊在哪,就听见二楼的一片黑暗之中传来周之俊沉沉的声音:“小淮,我在上面。”
秦淮收了手机,慢慢地走上了二楼。他在周之俊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轻声道:“师父今天怎么还没开门?”
周之俊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大概是一晚上没回家,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得怕人:“我让他们几个下午再来了,上午没客户。”
秦淮无论什么时候在周之俊面前都很放松,即使眼前的情形明显不对劲,他也缓缓地后仰靠在了沙发背上,手臂放松地搭在一旁:“那师父单独找我什么事儿啊?”
他们俩没有人开灯,都坐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坦然的将这场对话进行下去。
周之俊的声音里有些犹豫:“你昨晚和安医生…是不是…”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