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别别扭扭地坐了,秦淮却从桌子上那包劣质纸巾里抽出了几张,认认真真地替安良把面前的桌面擦干净了。就好像他知道,安良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做完这一切,秦淮抬头温和地问他:“你有什么忌口吗?”
安良摇了摇头,要是按照他的性子,这个餐馆从里到外都是他的雷区。可是当着秦淮的面,他什么也没说。
于是秦淮转头对着后面的小厨房里喊了一句:“徐阿姨,老样子的套餐来两份。”
应答他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妇女,看上去就像是任何一个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一样擦着手走了出来。她似乎和秦淮很熟稔,看着安良笑道:“带朋友来吃饭了?”
徐阿姨长得有点儿太像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了,安良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这是秦淮的妈在问他的错觉。然后他又立刻想起来,秦淮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安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心头翻涌而起的情绪都压了下去,笑道:“我是秦淮的朋友,他说你们家店好吃,特意带我过来尝尝。”
这话其实就是鬼扯了,但是安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得十分自然。他生的很好看,又因为医生这个职业多少沾染了一点跟“文质彬彬”搭边儿的气质,特别招中老年妇女喜欢。于是徐阿姨亲热地在他肩膀上摸了一把:“那你等着啊,阿姨去给你做点儿好吃的!”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阴暗逼仄的小厨房里,安良强忍着擦一擦自己肩膀的冲动,问秦淮:“你们之前认识啊?”
秦淮正在替他用滚烫的茶水烫筷子,听见这话后点了点头:“她之前…认识我家里的长辈。”
这有点儿出乎安良的意料了。他甚至都不敢问徐阿姨认识的到底是哪个长辈,活着还是死了。秦淮家里的长辈估计都有些让人糟心,有些长辈有了还不如没有。
等到徐阿姨把菜端上来的时候,安良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饥肠辘辘了。他顾不上挑剔,接过秦淮递给他的筷子,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出乎他的意料,徐阿姨的手艺相当好。安良啃着一块排骨,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
他的目光落到正坐在他对面的秦淮身上,突然想起来了。徐阿姨做菜的味道,和秦淮给他做的那餐饭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顿饭吃得有点儿沉默,秦淮一直没有怎么说话,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安良也没有怪他,换做是任何人,明天自己的爹就要出庭受审了,今天晚上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这家小店的生意还不错,收银台前不时传来“美团外卖提醒您,您有新的外卖订单啦”那活泼可爱的声音。等到安良咽下最后一口饭,他就准备打开微信付款,结果秦淮轻轻地摇了摇头阻止了他。
安良没打算让秦淮付钱请他吃饭,正要再推拉一下,就看见秦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现金,全部塞在了那卷劣质纸巾的抽纸盒里。
按照秦淮给的那个数目,他们可以把在场所有的人的帐都给结了还有的多。除非安良有眼不识泰山山猪吃不了细糠,竟然没注意到徐阿姨用的是日本和牛和法国鹅肝给他做的那碗炒饭,否则的话这样的小店无论如何都吃不出秦淮给的那个价格来。
秦淮把抽纸盒放回原处,对着小厨房里正忙得脚不沾地的徐阿姨喊了一声:“徐姨,我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