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自己办公室,转着签字笔打开了电脑,问坐在他对面的黄伟因:“几点的挂号?”
黄伟因抬手看了看手表,皱眉道:“说是说九点半就到,这会儿都快十点了,别又是一个跑号的吧?”
四院的号难挂,一般别的科室都没人跑号,但是在他们科室跑号简直是司空见惯。
跑号算什么?运气不好的时候,刚抓住的病人都能跑了。
安良正要把这个号划了,就听见科室的门上传来轻轻的有节奏的三声叩门声。
他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多岁戴眼镜的年轻人,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他看着安良:“医生,能进来吗?”
安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挂号记录:“是王一诺么?是就进来吧。”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进来。他的右手抽搐了一下,痉挛着抬了起来,又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节奏。
黄伟因莫名其妙地回头:“不是让你进来了嘛,咋个不进来撒?”
安良却微微皱起了眉,他大概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为什么挂的精神科门诊了。
等人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安良瞟了一眼他的手。王一诺的皮肤很白,手上的皮肤更是白到透明。但是和身体的其他部位相比,他手上的皮肤却明显得粗糙了许多,手背上有些部分的皮肤甚至已经皴裂了。
一看就知道是多次频繁地洗手造成的皮肤皴裂。
安良转了个方向,直面着王一诺的脸。年轻人嗫嚅着开口了:“医生,你帮帮我吧,我受不了了。”
安良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你的强迫性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一诺的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他近乎神经质地往前靠了一下:“医生,你也知道?”
安良心里想你就差把OCD这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皴裂的手背,都昭示着王一诺的强迫性行为已经很严重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我经常写着作业就突然要站起来把嘴张得很大,后来发展到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老师告诉家长之后,我妈就开始打我,她觉得我就是欠的慌…我一站起来,她就用晾衣架抽我。我后来害怕了,不敢站起来张嘴了,我就开始发展到别的地方。比如说洗手,”王一诺黯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平时上课的时候我经常要出去洗手,在宿舍的时候也是,有的时候在马路上骑自行车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洗手,就忍不住把两只手绞在一起搓。医生你看,”他卷起一边的裤腿,膝盖上是一大片惨不忍睹的疤痕:“这就是有一次我在马路上骑车的时候为了搓手摔的,后面的电瓶车来不及刹车,直接从我腿上碾过去了。那个车主骂我是精神病,说我骑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松开车把手…医生,我是精神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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