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寒碜人啊,”安良在办公室剥了个橘子边吃边说:“就算评上了,回头别人上去介绍自己‘我们是优秀的烧伤科’,‘我们是优秀的外科人’,咱们上台去怎么说?‘我们是优秀的精神人’?精神小伙们这不是?”
小黄因为他这句话像是被人戳中了笑穴似的,安良一颗橘子都吃完了这人还在笑。
除此之外,社区医院转诊来了一个有躁郁倾向的精神分裂症。这人来的第一天就趁人不注意拿订书机把带他写病历的护士头砸了,非说人家护士头里面有根天线连着美国的间谍。有没有天线不知道,护士的头上倒是缝了好几根美容线。
眼看着科里的老油条们都不愿意接这个病人,安良只能自己接了。光是做诊断就花了他一下午的时间,推去楼下做个核磁共振的时候病人还挣脱了护工撒丫子在走廊里狂奔。安良为了追上他,追到跑岔了气,肋骨下一阵阵抽着疼。
这么一阵阵地轮番闹下来,安良到了周五下班的时候,累得连秦淮是谁都忘得差不多了。
周六早上安良睡了个懒觉,睁眼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他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翻开美团外卖,从上到下皇帝选妃似的选了许久,才点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准备先垫垫肚子。完了以后他又打开了盒马鲜生的界面,精挑细选了一袋子菜。从鱼到肉,应有尽有。安良喜欢做饭,哪怕只有他一个人吃。
他自己的这套公寓买在了洪崖洞旁边,白天晚上全都是游客。开盘的时候他爸就说这地段虽然好,但是有点吵闹,让他换个别的地儿。
可是安良喜欢这样的吵闹,他虽然不是这喧嚣中的一分子,但是从窗子里看出去就是来来往往的游客这件事给了他一种安全感。
有的时候晚上安良不想出去,就靠在窗边看着这些来往的如织游客,挨个猜他们是哪里人,来重庆待多久,回去了之后又要干什么。
安良在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孤独是个什么情绪,医院里上班这件事就够他心累的了。但是人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分外想要有个人陪着自己。
安良从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刚知道这事的时候他难免有些惊慌,但是大概是出于自保的本能,他没和他妈说这件事。现在时间证明了这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按照这么些年他对他父母的观察来说,要是冷不丁跟他们出个柜,老头老太太能活活撅过去。
但是这么多年来,安良身边其实不缺人。他长得好看,职业又正经,性格也不错。这样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就跟天菜一样,满地飘零的川渝地区简直就是他的人间天堂。
可是他从来没有一段稳定的长久的关系,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去维持对一个人的爱意。
再往现实里说,他怕麻烦,也怕让父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妈偶尔催他结婚,都被安良搪塞过去了。有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爸妈还在世的时候,自己是绝对不会有一个长久的伴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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