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年?底,加上忙着干活儿很?久没聚过,两人在面馆说说笑笑地坐了一个多钟头?才离开。
王满仓怕回?去被钱会粉闻出酒气,蹬着车在外面晃悠了一圈,买了些?五香粉调料。唐墨则直接去板场拉锯,干到天色擦黑才关电闸锁门?,临走又把压在机器底部凹槽的小本本掏出来?装兜里。
快歇工了,提前?把账盘一盘,回?头?找信用社将整钱兑成大折存起来?,到期的也重新转存。
对了,还得捎带换两百块零钱,过年?好给亲戚小辈们发红包。去年?他从信用社领了五斤绿豆,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
唐墨边走边想,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然而掀开门?帘,就见客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对联、门?神和福字,到处都?红彤彤喜庆。
唐笑笑和唐笑安蹲在地上,将院门?口贴的大对联按照普通黑字、黑字描金边、金粉字等分?开,和屋门?口贴的小对联一起,分?门?别类地摞在矮桌上。
其他的出门?见喜、步步登高、人车保平安等也排得整整齐齐,用细木条压住边角,只等姜冬月腾空纸箱子就往里放。
“嘿,这?么早就准备卖对联了?”唐墨踮着脚尖小心绕过去,“今年?带孩子出摊吧,挣个零花钱。” 姐弟俩下午就软磨硬泡了一会没成,听见这?话同?时?扭头?看姜冬月,两双水汪汪眼睛眨呀眨的,“妈,让我们去吧。过年?赶集的人那么多,我能帮忙收钱,还能捆绳呢。”
春联是轻巧东西,稍不留神就容易弄破,所以买家挑好后,摊主会统一卷成筒,用细细的塑料绳捆扎起来?,醒目好拿且防压防折。
一个人又卖货又算账,同?时?提防可能有人顺手牵羊,确实忙不过来?,姜冬月犹豫片刻说道:“今年?是大进,卖对联全看年?底那三?天,摆出来?早了也没人要,你们俩先在家写作业,二十七了再给妈帮忙吧。”
“太好了!”目的达成,唐笑笑和唐笑安抬手击掌,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赚钱的光明未来?,感觉满地对联都?散发着金钱的芬芳。
真?是一对财迷呀,回?头?顶着西北风挨冻就知道做生意的苦处了……姜冬月暗自?好笑,装了半箱对联后,看锅中大米煮得开花了,就捞几个咸鸡蛋,配着后晌新蒸的菜包子吃晚饭。
本地俗语讲“二十三?糖官粘,二十四扫房子”,即进了腊月二十三?才开始忙碌过年?,打扫卫生,做各种吃食。
但今年?姜冬月为了卖对联,把时?间?都?提前?了。反正自?家有冰箱,做好了冻起来?不会坏。
饭后,唐笑安系着围裙刷锅洗碗,姜冬月就收拾剩下的对联,同?时?烧水蒸豆腐。
这?种卤水点的老豆腐蒸熟后切成三?指宽的长条,沥干水油炸,再装进坛子,倒满花椒盐水浸泡,吃起来?咸香可口,外焦里嫩,是她过年?必做的一道菜。 唐笑笑则铺开案板,撒黑糖揉面,揉得差不多了擀成薄饼切剂子,准备炸小麻糖。
唐墨跃跃欲试地想加入劳动队伍,却被闺女塞了本《驾考宝典》,“爹,加油看吧,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抓紧最后的宝贵时?光学习,你绝对能考过科一!”
唐墨:“……”
当学生真?不容易,唉。
转天腊月二十,附近村子没有集市,姜冬月便裹着纱巾在家打扫卫生,卖掉堆在墙根的旧纸箱、废塑料瓶,又蒸了一锅馒头?。
累是累了点儿,心里却很?高兴,因为有两个小兵可供差遣,比她一个人干效率高得多。
“后晌再蒸一锅枣花、一锅粘窝窝,今年?任务就算完成了。”姜冬月把热气腾腾的馒头?从蒸笼转移到盖帘儿,边忙乎边念叨着想去高家屯,“咱家黄米面买的多,做好窝窝了给你大姨送一提篮,她就不用蒸了。”
唐笑笑将笼布泡进水桶,趁热洗干净,说道:“妈,我刚才打着火啦,水开了下小米吗?”
姜冬月想了想:“煮面条吧,正好把冰箱里那点儿肉馅炒了打卤。”
然而到厨房一看,酱只剩一点点了,她便拿十块钱给闺女:“笑笑,你去小卖铺买甜面酱吧,要六块钱一桶那种,再买几块糖吃。”
唐笑笑忙道:“妈,我还是在家做饭吧。现在街上人太多了,昨天出去打豆腐脑,碰见一个人跟我说话,我都?不知道人家是谁。”
偏偏人家认识她,又问她上几年?级又让她领笑安去玩,真?是太尴尬了。
“卷头?发有点红,看起来?特别洋气那个?准是刘斌媳妇,按辈分?叫婶子。你多见见就知道了,越在家憋着越不认识人。”姜冬月哭笑不得地数落闺女两句,扭头?想支使儿子,唐笑安又蹲厕所了,只好自?己骑电动车出门?。 临近过年?,赵大花的小卖铺相当红火,门?口摆了成箱的方便面,还有娃哈哈、健力宝等饮料。
她一边给人称瓜子糖,一边招呼姜冬月:“要啥自?己挑啊,今年?铁公鸡拔毛,买够五十块钱送一个塑料盆。”
姜冬月“噗嗤”笑了:“那感情好,我说啥也得把铁公鸡薅秃了。”
她沿着货架往里走,在倒数第二排的角落找到甜面酱,又拿了两袋卫龙辣条和橘子糖,正要掏钱结账,不远处猛地霹雳乓啷一顿响,嘈杂尖利的喝骂声随之响起。虽然听不太真?切,但听动静肯定是打架了。
果然,下一瞬就有人急匆匆往那头?儿跑,边跑边吆五喝六地喊人,比赶集还积极。
赵大花伸长脖子朝外瞅:“打架有啥稀罕的,咱村人就是爱凑热闹。”
“管他呢,”姜冬月边说边扯一个塑料袋装糖果,“可能谁家喝醉酒了闹事吧。”
“醉酒的没有这?么大动静,打群架还差不多……”赵大花心不在焉地找零,忽然眼睛“biu!”地亮了,“哎呀,今天大队在村东量地呢!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说着就去门?口搬方便面和饮料,一边搬一边骂刘根生,“成天就知道死出去打麻将,留我自?己看店,真?真?憋死个人了。”
“……”
姜冬月顿了顿,赶紧上前?帮忙,“你家抓宅基地了?”
“没,我兄弟去抓了,跑半天啥也没捞着,气得吹胡子瞪眼。”赵大花三?下五除二地闭了门?,“冬月,我先走了啊!”
说完跨上电动车,一溜烟朝村东奔去。
她这?样急切,勾得姜冬月也有些?好奇,但是惦记俩孩子在家等着,把东西放车篓里就往西走。
石桥村地方小,真?打群架了根本瞒不住,左不过晚点儿知道消息嘛。
姜冬月匆匆折返,拐进巷子口时?,恰与唐笑安走个碰头?。
“妈,你回?来?了!”唐笑安戴着手套,熟练地鞋底刹车,“我爹刚刚坐成才叔的电动车走了,不知道要干什么,叫我跟你说一声。”
姜冬月:“……知道了,咱们仨先吃饭吧。”
唐墨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好事儿。今天赶着打群架的热闹,估计饭都?顾不上吃了。
果然,唐墨直到一点多才回?来?,脑门?汗津津的冒着白烟。他随手拿毛巾擦了擦,呲牙咧嘴道:“nnd,今天真?是开眼了。”
姜冬月:“打得很?厉害吗?惊动派出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