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寻常服务员能有的气韵。
对面那个雍容的女人看得目不转睛,饶有兴趣。
等姜妤笙把餐盘里的所有东西都在桌上布好,抱着餐盘弯唇说了声“慢用”,仪态万方地退场后,她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出声向薄苏打听:“薄老师你们认识呀?是这个咖啡厅老板的朋友吗?”
薄苏闻言收回定在姜妤笙背影上的视线,敛下多余的情绪,应:“嗯,我们的共友。”
女人眼睛登时更亮了,慨叹:“很漂亮啊,做什么的呀?”
薄苏心生警觉,不露声色地审视了她一眼。
“开餐厅的。”她无意多说。
女人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自己做老板呀,挺好的。”她盘问了起来:“她几岁呀,有对象了没有?有没有什么要求呀?”
薄苏蹙眉,低头抿一口咖啡,掩饰不悦:“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们其实挺久没见了的。”
她希望对方能就此打住,失去兴致。
但没想到对方是真的起了心思,不依不饶:“没关系,那你把她微信推我一下,我自己了解一下吧。”
她一副不见外、理所当然的模样。
薄苏抬头看她。
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冒昧,笑了下解释:“是这样的,我感觉会是我弟弟喜欢的类型呢,想看看有没有缘分。”
“我弟弟,你可能没见过,和你们差不多大,艺术硕士,留学回来两年了,一直没个对象,我们家里人啊,都替他着急。”
女人是定居在鹭城的一个十分有名望的古书画修复与保护专家的女儿,因要请对方出山,参与节目的录制,薄苏曾对他做过详尽的背调。
她的弟弟,根本就是花钱镀金的草包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担当,还惯会对女生死缠烂打,闹出过不少丑闻。
配不上她的笙笙一根手指头。
薄苏低头又抿了一口咖啡。
为从根源上断绝这个可能,她掩下眸底的冷色,抬头淡笑道:“那可能不太合适啊。”
对方:“嗯?”
薄苏说:“弟弟是艺术硕士,我这个朋友,高中都没有读完,只是初中学历,可能不会太有共同语言?”
“况且,詹老和阿姨那边,应该有要求的吧?”
女人错愕:“啊?初……初中学历吗?那……那这确实差得太多,不太合适了。”
她变了脸色:“看气质还以为和你、和小沈差不多呢。”
“我们也不是说有学历歧视,但有时候吧,学历确实能代表着一些东西,你说是不是?”她看看薄苏又看看身边
的朋友,寻求赞同。
薄苏没说话,在心底冷笑。
旁边的朋友附和:“确实是。”
“不是有偏见,但这有文化的人,确实和没有文化的人,还真就是有点不一样。短期谈恋爱玩玩可能还好,不至于太暴露出问题,或者也不讲究这个,但真要结婚,长期共同生活,估计就会有问题了。大家的精神世界完全不一样。”
“对啊,结婚啊,还是要讲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差不多才行。”
“而且,初中这个学历,在这个社会,确实也不太拿得出手了。”
她们就这个话题,高谈阔论,评头论足,口中说着“不是歧视”,“没有偏见”,但句句字字分明都是自以为高知人士的傲慢。
薄苏捏着咖啡杯杯耳的指尖用力得泛白。为避免在这个话题纠缠太久,横生枝节,她强忍不适,没有反驳,只直截了当地转移了话题。
她不知道,姜妤笙离开后,因为发现手上似乎沾了什么东西,有些黏腻,又从靠近楼梯那侧的右边过道里,折返回来,正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洗手间洗手台前洗手。
从薄苏说的那一句“弟弟是艺术硕士,我这个朋友,高中都没有读完”开始,诛心的话语,便一字不落地落进她的耳里,扎进她的头脑里。
她唇畔的笑意淡了下去,本在洗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静静地聆听她们的交谈。
她其实早就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待她的了。接受命运的无常、旁观者的看轻,是她早已经修习好的功课。
但当这些话,从薄苏的口中、薄苏朋友的口中说出,而薄苏一句反驳都没有,她的心,还是沉没海底。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吗?姜妤笙想笑,镜子里,她却没有成功笑出来。
眼圈隐隐地红。
是她不喜欢的自己脆弱的模样。
她第一这样深刻地醒悟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又对薄苏投注了那样多的期待,又陷得那样深了。
以至于在这一刻,她竟然感到了久违的锐痛。
她想起了她刚刚鼓励庄传羽的那番话,突然觉得讽刺。
一个人自以为的同频确实无用,要两个人都这么想,灵魂才能共振。
显然,她因为学历,已经被排除在能与薄苏灵魂共舞的名单上了。
可笑她还自作多情,辗转反侧地做着没有自知之明的猜测。
昨天没有发出去的消息、问出去的问题,也明显有了明晰答案——
薄苏不是喜欢她、想要追求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她只是出于愧疚,想要弥补、想要保护她。
想做回她的姐姐吧。
毕竟,她早就不符合她的择偶要求了。
难怪,她始终能够那样理性清醒,矜持缄默,不温不火,仿佛能够与她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好。
姜妤笙低头看自己少了一截的尾指,扯出一抹轻渺的笑。
淡如烟云。
她关水,抽纸巾,慢条斯理、珍而重之,敝帚自珍般地擦干净自己的手,而后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走下了楼。
薄苏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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