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哑然,是啊,长安的糕点铺是他一手经营,三年来的辛劳与苦楚谁人有他懂。
“吴峰想在李唐搅弄风云,想对付李承乾,都可以。甚至他若能打入朝堂,成为我们安插在皇权中心的一颗棋更好。但结果呢?他本不该与你们有直接接触,却突然进入店铺,还带来了探子,让你们帮忙解决。你们能怎么办?”
东家拳头缓缓篡紧。紧急时刻他毫无办法,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土豆之事,李唐本就查得严,已隐隐查到几分线索,吴峰的出现再让探子注意到店铺,他们暴露的风险就更大了。彼时,他们能做的只有顺从吴峰,先下手为强。
可如此一来,他们苦心经营三年的据点便毁了。多年辛苦,付诸东流。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呢!
闵崇文将他的不忿不平收入眼底,叹道:“公主重视吴峰,是想让他打入李唐内部,传递消息,挑拨离间。可他是怎么做的?突然来这么一招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李唐他是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已经不能藏于李唐皇权中心,对我们有何用?”
东家略有犹疑:“便是离了长安,他还有些能卜会算的本事,或许……”
话未说完,闵崇文嗤笑:“他若真那么能卜会算,怎么算不到自己会死在你手里?他那些戏法都被李承乾拆穿了,而那些所谓的测算本事……呵,你怎知不是李建成为他造的假?”
东家眉宇一凝。闵崇文神色闪了闪,接着说:“他说是要借李建成之手,更好的打入李唐内部,可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呢?倘若他是为李唐服务,故意借此接近我们接近公主怎么办?到时公主危矣。”
东家脸色大变。
闵崇文再加一捧油:“主公亡故三年,窦氏只余公主一人,公主若有疏漏之处,我们得想在她前面,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闵先生说得对。”东家抬头,“可若公主知晓后问罪……”
“放心,我会与公主说清楚。”
东家松了口气,闵先生可是公主的左膀右臂,公主即便看重吴峰,也绝不会越过闵先生去。况且闵先生说得不错,吴峰此人不可信。
“一切皆是我的主意,皆有我来承担,你无需顾虑。”闵崇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秒突然发难,将他拉过来,一把匕首直刺心脏,没入刀柄,然后手腕翻转,往喉头划去。
东家瞪大眼睛,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张着嘴还没开口,喉咙被划破,身子轰然倒下,声音卡在喉头,只余呼呼的杂音,再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词。
闵崇文转身,上前两步利落地在吴峰身上也划了两刀。一刀心口一刀割喉,与东家一样。这两处都是命脉,再加上药物,三管齐下,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来。
当然他也没忘了厨房的伙计,依样画葫芦,还是每人两刀,对准心口与喉头,雨露均沾,一个也没落下。
做完这些,闵崇文返回正屋,一边擦拭匕首,一边静静看着鲜血自吴峰与东家的身体泯泯流出,一地殷红。
吴峰中了药,动弹不得,唯有颤动的眼睫宣示着他此刻的痛楚。东家不同,他的浑身抽搐着,喉中不断发出啊啊的声响,双眼紧紧盯着闵崇文,眼厉如刀,仿佛能杀人。
他半点不惧,就这么等着,看着他的动静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确定几人全都咽了气,才转身离去。
若说吴峰完全是靠李建成造假出来的,其实不然。他的确有些本事。即便存有私心,若目的相同,未必不可吸纳成为他们的一员。可惜此人行事无忌,只顾自己,不好掌控。他不会效忠任何人,不论是李建成还是窦氏,于他而言,皆是利用。
尤其他的目标是李唐却又不是李唐,是李承乾却又不是李承乾。他们的目的在某些方面吻合,在某些方面却大相庭径。这样一个人,还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不论放在外面,还是放在窦氏,都是隐患。恐会闹出乱子,坏了他们的计划,必须尽快除之。
至于窦三娘那边如何交待?
闵崇文勾唇,还有李唐在前面挡着呢。李建成可是存了心要弄死吴峰的。至于是不是他动的手,他自然不会承认,窦三娘也无处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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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
钱九陇阐述着木屋内的情况。
李渊挑眉:“又是一刀割喉?”
“不只割喉,心口那一刀也很深。另外除了表面可见的这两处伤口外,体内还有迷药。”
李渊眼珠动了动:“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有。”钱九陇点头,“从现场痕迹和上下山的足迹来看,该是六人上山,一人下山。”
吴峰东家与三个伙计一共五人,加上凶手便是六个。
钱九陇神色凝重:“从糕点铺子的情况来看,窦氏这几个人的身手不俗。若凶手只有一个,是怎么做到一对五的?即便出其不意,趁人不备,也最多攻下一人,其余人自会警觉。若说是用迷药,他与这几人莫非熟识?否则是如何下药?
“还有更奇怪的一点。三名伙计体内的都是迷药,吴峰体内既有迷药也有毒/药,可致命。但那位东家体内无药,只有表面的伤口。”
确实很奇怪。迷药,毒/药,心口,喉咙。数管齐下,这是完全不给人半点活命的机会,堵死了所有可能出现的疏漏。这手法与窦氏并不相同,比窦氏更谨慎。本以为是窦氏内讧,可这么瞧着不像是同一批人。
凶手若不是窦氏的人,如何能接近他们,还能下药呢?
李渊只觉得此事迷雾重重。忽然,他想到某点,若说要接近他们,可不一定要与窦氏相熟,吴峰也一样。
他抬头望向右方,透过窗户看过去,眼眸深邃。
“查!给朕查清楚。尤其要将长安城里里外外都梳理一遍。既然有一个糕点铺,怎知没有第一个。一旦揪出,全部革杀。”
“是,臣遵旨。”
钱九陇走后,李渊起身走到窗口,仍旧眺望着前方。
是这样吗?是他猜想的这样吗?
不,不是,不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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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李元吉焦躁不安,来回踱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父亲怎么把吴宅给封了,将小梁抓起来。还有吴峰,他为什么会突然死了?”
短短一天的功夫,形势巨变,他甚至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至今云里雾里。
李建成将手中资料递过去:“看看吧。”
李元吉狐疑接过,看完后面色大变:“吴峰是窦氏旧部的人?”
李建成摇头:“未必,但他与窦氏绝对有牵扯,或者说有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