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常夏不愿意为我使用术式, 就由我亲自动手破坏。
少年正密切地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解读我嘴唇动作, 多年的默契让他顷刻间解读出我的用意。
甚尔眯起眼眸, 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回复道:
“要多少有多少。”
他熟络地操纵储物咒灵吐出材料, 以轻快的语气向我介绍在里世界学到的各类纵火知识。
我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 就由甚尔负责将大桶汽油均匀地泼往“摇篮”每个角落。
挥手间, 芳香烃刺鼻的气味吞没馥郁的花香,粘稠的液体把精美的墙纸、温馨的家居染得斑驳不堪。
虚伪梦幻的假象终于被撕破, 露出原本令人作呕的姿态。
我站在屋外,静静地注视眼前的一切。
等甚尔扔下空桶, 跨过门扉, 我便将火柴擦燃, 轻轻松开手指。
被汽油浸润后, 昂贵的皮草地毯成了最好的助燃品。
晃动的橘色的火苗在落地的一刻猛地翻了几倍身形,轰的一声向四面八方扩张。
花朵枯萎、果实腐烂、抱子圣母的恬静微笑因画布翻卷变得扭曲,所有的一切都被熊熊火舌吞噬。
火光点亮我的双眸,照进我的心底。
——真是美丽。
我不由自主抓紧甚尔的手指。
不够,还没有结束。
我还要更多。
跟着甚尔向屋外走去,我发现之前的住处竟在“摇篮”几步远的位置。
真是好笑,看来这次禁闭并非一时兴起,直毘人八成打算婚后一旦怀孕就直接把我送进“摇篮”。
但现在正好方便我动手。
让甚尔去挑选值得留下的珠宝,我则拉开玻璃柜门,将手伸向那些美丽的陶瓷酒杯,一盏又一盏,从半空抛下,欣赏他们破碎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把曾经倾倒在我身上的美酒喂给泥土或者男人常坐的坐垫,然后拿出剪子将他挂在架上的羽织划成碎片。
直毘人枕过的枕头被我整个撕开扔向空中,四处飘散的羽毛像是纷乱的雪花。
沐浴细雪,我像孩子那样挥动双手发出兴奋的“尖叫”,等到玩够了,就扔出火柴,把一切送给火焰。
尽管甚尔来之前特地打开禁库、骗了几个贪图宝物“诅咒师”给禅院家制造麻烦,但我肆无忌惮的行为还是引来不少护卫。
他们焦急的视线在我和甚尔之间来回逡巡。注意到我和他交叠的手掌时,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目瞪口呆的样子十分可怜。
“泉鸟大人!快把手放开,离开那个危险份子!”
“一定是他威胁您……”
“别担心!我们马上来救您!”
禅院家的女人白日里最注重名节,作为天元家的小姐,过去我正是其中翘楚。
他们那种努力为我辩解、想把我变回温驯模样的姿态,在我看来荒唐又可憎——
来救我?真好笑。
明明是群要把我关起来的混蛋。
但放火后我心情好得要命,还是笑着采纳了他们的意见,慢慢松开手指。
这是他们自找的。
甚尔不耐烦地咋舌,弓腰向后使出一记肘击砸向身后潜行靠近的忍者,在他倒地的那一刻,少年脚掌蹬地,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向尚未反应的人群。
“晚上好。”
“再见。”
我如是向每个见面的人告别。
前路畅通无阻。
大火照亮夜幕、警钟的响声撕破死寂。
从后院走向正门,途中需要穿过“躯俱留”和“炳”的所在的练武场,这里聚集了禅院大批精英战力。
他们应警钟号召,挡在我和甚尔身前。
手持长刀、随身携有咒灵武器库的少年仿佛一只温驯且凶猛的野兽,在我松开手掌后冷酷地扑向目标,用獠牙利齿将阻碍撕成碎片,势不可挡、无所畏惧——就算在空手的间隔,甚尔也有能力用手掌扭断对方的脖颈。
甚一和扇均被因为重创昏迷不醒,其中扇的脸更是被他一脚踩进泥土里。
眼下唯一需要警惕的是提着诅咒师头颅缓缓走来的直毘人。
“啊呀,你真是给我引来了不小的麻烦。”
禅院的家纹被污浊的鲜血浸透,羽织的袖子边缘破碎。剥离了往日从容随性,直毘人稍显狼狈的姿态惹得甚尔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
“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