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已经到了, 老爷正在接待。”婢女说:“听说容世子亲自来的,还带了聘礼单子。奴婢此前去前院送东西听了一耳朵,据说那聘礼单子展开足足有十页之多,如此丰厚可见睿王府看重姑娘呢。”
阿黎低头。
哪里是看重她, 其实她心里清楚,看重的是她父亲的权势,还有她母亲的关系罢了。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寻常不社交, 她连容世子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况且自己没什么才华, 比不得京中那些贵女, 不然也不至于及笄快半年了也没个媒人上门提亲。
睿王妃突然说对她一见如故, 又岂会真的一见如故?自然是看在她跟母亲戚婉月的关系上一见如故。另外就是, 她父亲宋缊白年初升了吏部的职, 正是个实权肥缺,是以,提亲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想到此,阿黎抬脸望着镜中瘦弱白皙的人,微微愣神。
这桩亲事真的好吗?
可她盼着一门如意亲事,好尽快结束这枯燥乏味的闺阁日子。她也想像话本中才子佳人一样觅得郎君举案齐眉,两人看看风月说说闲事,平淡安稳地度日。
睿王府的容世子她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说过的。
那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学识渊博,聪慧多智,年纪轻轻便在朝中入仕谋职,可谓是京城百里挑一的人物。
那样杰出的男子,会否真的喜欢她这样的姑娘?
阿黎盯着镜中的人,许是常年待在闺阁中的缘故,镜中的女子皮肤白皙中带着点苍凉。眼神清澈却无生气,眉眼虽精致,可看着毫不灵光。
就像个画中的美人,只可欣赏,若是相处起来无趣得很。
毕竟,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极无趣的人。
“姑娘,”这时,婢女问:“咱们可要去看看容世子?”
阿黎回神。
婢女道:“奴婢听说,旁人家下聘,姑娘可躲在屏风后窥探准郎君呢。” 阿黎咬唇,犹豫。
她想看,可她不敢去看。
怕万一父亲和祖母发现了说道,也怕万一容世子瞧见了,认为她不矜持端方。
想了想,她说:“罢了,反正以后总会见着的。”
婢女些许遗憾,她早就听闻容世子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可未能有机会见到。如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还真是可惜。
“姑娘就不好奇容世子长什么模样?都说容世子貌比潘安,奴婢还从未得见呢。”
其实阿黎也心痒,哪个女子不好奇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
可是......
“不去了,免得惹人非议。”阿黎摇头,随后起身:“屋里怪闷的,外头天气好,我去园子走走。”
两人走到园子的凉亭里,阿黎径直坐下。四月的天还不算热,可她心不在焉地捏着团扇轻轻扇风。
婢女起初不解,分明是出来走走,为何在这坐下了?而且观她们姑娘的脸色,居然些许绯红。
后来一想就明白了,原来这凉亭离前院最近,只一墙之隔。她们姑娘嘴上说不见容世子,可到底还是好奇的,却不好明目张胆去,只能坐在这听听外头的动静。
婢女暗自好笑。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过了会,墙外边总算有人经过。应该是两个送点心茶水的婢女,她们边走边小声议论。
“天呐,我刚才偷偷看了眼容世子,真是个如玉一样的男子。难怪京中那么多贵女爱慕他。”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姐妹在后厨做工,每日随婆子出门采买怎么不知道?外头的消息可多着呢。不料这样的人竟成了我们宋府的姑爷,实在太好了。”
“是四姑娘的夫君又不是你的,你欢喜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宋府跟睿王府结亲,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脸上也有光啊。况且日后出门但凡说一声咱们四姑娘是未来的睿王府世子妃,旁人都不敢小瞧呢。”
“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容世子这样的人物为何会跟四姑娘定亲?四姑娘平日宅家里鲜少出门,看着也是个平平无奇的,应该未曾见过容世子吧?”
“嘘——你可别说这种话,咱们是仆,哪有奴仆编排主子不好的?再不济,四姑娘也有个国公府的娘和当大官的爹啊。”
阿黎原本欢欢喜喜地听着,渐渐地,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婢女凝霜气得很,咬牙唾骂:“是哪个碎嘴子的在那边嚼舌根?”
话落,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声,片刻,墙那边已经安安静静。
“姑娘,别听那些小蹄子的,容世子固然好,可咱们姑娘也不差。”
阿黎扯了个笑,将眸子里的黯然藏进眼底。
你看,连旁人都瞧得分明,容世子娶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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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跟襄阳侯府的婚事定在明年初,眼下满打满算也只剩一年了。
按照习俗,待嫁女子要自己绣嫁衣,阿黎也不例外,只不过令她发愁的是,她女红不大好。
她五岁时父母就已离异,虽然这些年宋缊白和戚婉月藕断丝连,各自没有另娶也没有再嫁。但戚婉月毕竟离开了宋家,阿黎生活上许多事没个主母照看,就连女红也没长辈教。
小时候曾请过嬷嬷,但那嬷嬷不甚上心后来被宋缊白打发走了。而阿黎的祖母长年身子不好,也没什么精力管教。宋缊白更是长年忙于官场之事,即便有些时间也是在追妻的路上,鲜少顾及这个女儿。
偶尔戚婉月也会派人来接她去国公府,那是她期盼的时光。但大多时候,戚婉月跟宋缊白怄气离京,丢她一人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