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对林惊昙道了谢,既感激他的点拨,也感激他恰到好处的、温柔的沉默。
林惊昙一根接一根点烟,顾霆一遍接一遍重复念诗的段落,整个人从肢体语言到微表情都越来越深入,语调也大为不同。
一开始,林惊昙还能漫无边际地想想前尘,譬如他可真像那个姓厉的混蛋——只不过更帅,毕竟自己的品味在逐年增长。
厉南亭也会给他念诗,很好听,顾霆少了那份沉稳和清朗,但却是触手可及的活人,而不是一道狰狞恶疤。
林惊昙甚至怀疑这小子在蛊他,或者是自己憋得太久,该适当约会调节一下身心,否则怎么会如此多愁善感?
他居然觉得这是命运在补偿他,送给他从未能拥有过的,厉南亭的少年时代。
然而顾霆念台词到第二十遍:“高山,有一句诗我想送给你:‘玫瑰是为被斩首而高昂的头颅。’它有点儿怪,可我觉得你会喜欢。”
这时一切忽然不同,林惊昙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手里的烟忘了抽,烟灰陡然坠地。
他本以为顾霆会吐字不稳,或是对文本太陌生而不自信,感情不到位,毕竟他故意没有解说,想考察一下这小子自己对剧本的领悟力。
但顾霆只用了二十遍,还不到一个小时,整个人便仿佛被那名天真而热诚的青年上了身,顾霆起身来回踱步,读最后一遍台词时是疾跑着奔向林惊昙的,他自己为台词设置了情境,仿佛少年口中含了一句太滚烫的情话,不赶紧找到她、献给她,就会像世间所有梦想一样融化。
他微微喘息,气音不稳,反而带出了三分青涩七分忐忑。
“……你不至于跑这点路就喘吧?”
闻言,顾霆立刻恢复了平稳的吐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是想试试这种表达方式,我觉得他一直很仰慕,甚至是崇拜高山,所以就算偷偷排练过再多次,第一次给她念诗的时候还是会紧张得喘不上气。”
真是老天赏饭吃,林惊昙从业超过十年,眼力够毒,看得出顾霆免不了会遭同行嫉妒,毕竟这是灵媒式的能力,能让梦中人还魂。
林老师略定了定神,才能重新端起业务微笑:“可以了,这场戏就先这样。”
“真的吗?”顾霆倒不是一定得被人夸奖,他生命前二十多年里几乎没人夸他,做重症护工的时候倒是得到过病患和家属含泪的谢意,但那种心酸太沉甸甸,让他很难品味出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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