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在外面这么久,她的手依然温热,丝毫没有觉得冷。
未几,薄冀收伞迈入石亭。
“这么快开饭了?”
他停在薄翼几步开外:“对,舅舅他们堵在路上,短时间到不了,让我们先吃。”
薄翼可有可无点了点头,突然抽手指指自己一边耳机,问他:“听歌吗?”
薄冀停顿了半下,随后将黑伞靠在廊下的米白色雨伞旁边,接着轻轻走过去,走到她的身边。
不等薄冀站定,薄翼就把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
一首歌在播放。
她和他都无比熟悉的歌。
正唱到第一段高潮:「say that you love me too,爱してると闻かせて,あなたの気持ちを知りたい その声で,say that you miss me too,离れても想ってる,この距离を埋めるように言って,すぐに すぐに すぐに,I wanna see your love, see your love, see your love……」
今年是薄翼在国内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她在几何方面展现的天赋与能力被院长看中,破格推荐到业内顶尖大牛门下读博,未来几年会一直留在国外。
薄冀很早就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于是他们谁都没有开头说起过这件事。
然而今天,薄翼会趁着年夜饭,向大家宣布。
“也不知道听到我要去国外呆那么久,妈妈会不会伤心?”
薄冀盯着她晃荡的腿,低声说:“不会的,妈妈会为你开心,也一定会很舍不得。”
“那你呢?”
薄翼想越过栏杆转身,脚收太急,整个人晃了一下,薄冀跨近一步一把扶在她的手肘。
坐稳后,她的膝盖抵着他的大腿。
离得很近,又比站着的时候矮,薄翼必须要狠狠仰头才能看见薄翼的眼睛。
她看着他,问他:
“那你呢?你会伤心还是不舍得?”
薄冀先错开眼睛,然后退开了一点,但手依然稳稳扶着她。
“我会…高兴,和妈妈一样。”
对于这个答案,薄翼不置可否,薄冀好像也无话可以接下去。
歌放完了,薄翼抽走耳机,撇撇嘴跳下栏杆。
“走吧,吃饭,”她站在石阶前,侧身指了指角落的伞:“我不想打,你来。”
薄冀点点头,撑开黑伞举在左手,又把她的小白伞握在右边。
他走到她身侧,听见她轻轻“啧”了一声。
苍白的左手下意识收紧、发僵。
“这个我自己拿着,”薄翼抢过他手里的白伞,眉头微蹙,“我要走右边。”
薄冀又点点头,无声将黑伞换至右手。
雪还是很大,之前他沿途走来的脚印已被新雪覆盖。
薄翼回首身后小径,两列并排的脚印刻在雪地里。
她轻轻露出一个笑,拉停了薄冀。
黑伞之下,白雪之上,他的眼仁漆黑,满满倒映一个她。
“薄冀。”
她的指尖温热,勾住他空荡冰冷的左手,托起来,将一个一直攥在手心的东西套上去。
是一根黑色的小皮筋,上面留有她的温度,在他的无名指上缠了两圈。
不多不少,仿若天生。
薄翼轻轻抚摸着它,似乎很满意,笑着抬头。
她又轻轻喊他。
“薄冀。”
他的声音更轻,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梦。
“嗯?”
“我没办法救你,你要自己救你自己,走慢一点也没关系,但是要从里面走出来,我会一直看着你,好不好?”
她摇他的手。
他不敢动,他有点怕梦被摇碎了。
“这不是在做梦,薄冀,”她踮起脚尖,向他靠近,“我选择牵起你的手,不是在可怜你,也不是想救你,只是我想牵着你……喂,你低一点啊。”
他就低过去。
于是她终于握着他的手,吻了他:“只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薄冀。”她又重复一遍,“听到了吗?”
黑伞倾斜,遮挡世界。
他揽住她回吻:“好。听到了。”
两行紧挨的脚印一路延伸到家。
雪不停,很快,干净的纯白会将它们填平。
无人会知悉这些凹痕存在,更无人知悉它们曾经由谁刻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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