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阴森森的,野猫睁着绿幽幽的眼睛窜过去,吓得豆绿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林家犯的是谋逆罪过,祭拜也要隐秘,被发觉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但她只觉阴风阵阵鬼气森森,不由打了个寒噤,颤声说:“七姑,这地方阴气重,我们快点儿。“
乐则柔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梦游般随着记忆穿过一重重垂花门和廊道,进入那座曾经纷披烟霞的花园。
她是来祭拜的。
以林家故人的身份。
十年一梦,朱楼起复落,雕甍绣闼并着紫蟒玉圭蒙尘灰朽,芳草繁花不再,唯有那棵老槐擎着遮天蔽日的伞,与头顶明月不变。
鲜花和供品悉数摆好,乐则柔跪在地上,往铜盆中烧纸。
纸灰打着旋儿飞上天空,融进漫漫夜色。
永昌八年九月廿九,林家满门覆灭,到今日,整整十年。她以为故人音容笑貌都已模糊,但现在才发现,他们在自己的脑海中从未淡去。她曾和林彦安在这里折花,林二哥一边说他们辣手摧花一边帮他们摘下高处最硕大娇艳的一朵。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林二哥笑嘻嘻说。
而今根萎叶枯,繁花与繁华被摧折成灰,只有风声依旧。
乐则柔一身素服,火光映着她半边脸,微红的眼角被照得清清楚楚。
蒙昧月光下,枝叶被踩断的轻响伴随黑影一闪而过。
丫鬟们对视一眼,刀剑瞬间出鞘,往黑影刺去。
“是我。”
雌雄莫辩的声音响起,安止从山石后慢慢转出来,玄色衣袍与深夜几乎化作一体,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如索命无常。豆绿又打了个寒噤,赶紧拉着不情不愿的玉斗退下去,
乐则柔愣住了。
她此行并未告知安止,只想趁夜悄悄来悄悄走,尽一份心意,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湖州一别不过两个月而已,安止似乎又瘦了许多。
安止停在三步开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泪水,目光复杂。
见他两手空空,乐则柔没说什么,拿衣袖擦擦泪,静静地往旁边膝行挪了一步,于是安止撩袍跪在她身侧,听她念念有词说伯父伯母大哥二哥记得在底下用钱。
纸糊金银元宝被火舌舔过,蜷缩成灰烬。
乐则柔递给他一沓子纸钱,“你也烧一点,说几句话。”
安止没接。
乐则柔偏头看向他。
安止下颌线条分明,侧脸更显鼻骨如山峰,此时他低垂眼睫望着火盆中的纸,如一尊雕塑。
“你帮我烧。”
他一笑,很平淡地说:“要是他们知道我当了阉人,恐怕会气活过来。”